萧景琰越听越惊,最后扶住额头:“咱们刚刚改了婚制,又要让三教九流入朝为官……恐怕我再宣几个太医上殿候着都拦不住那些翰林清贵们触柱了。我都能猜到他们会说什么——‘奇 y- in 巧技,如何登得大雅之堂?!’”
梅长苏噗地一笑,随即庄容道:“正是这句话了——‘奇 y- in 巧技,难登大雅之堂’,自汉以来废百家而独尊孔孟,人人都认为唯有读书入仕才是唯一的正途。其实读了书只知空谈又有何益?三教九流,只要能让大梁强盛百姓富足,又为何算不得正途?”
他说到这叹了口气:“我知要改变固有的观念绝非朝夕之功,也不想刚刚消停几天的大人们又在殿上寻死觅活,这事和婚制一样,急不得,需得一步一步来。”
“第一步,就从义学入手。孩子们的脑子总比读腐了书的大人们活泛,就要无形中让他们觉得,做木匠铁匠,并不比读书为官低贱——我想重金礼聘几位民间匠人也在义学教徒授课,那些读不进书去的孩子可自选一门手艺学习,将来离了义学也有一技傍身。”
萧景琰也叹了口气:“你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就只是打算这样?”
梅长苏挑眉:“陛下很失望?那不如咱们把专门吸纳顶级匠人的有司先建起来?就划入工部直辖,专事研制可以辅助农耕的木人机械。官倒先不必封,但俸禄可不能少——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天工堂’如何?”
萧景琰无奈失笑:“我若不答应,那你这些天的深思熟虑不是白费了?”
梅长苏微笑:“谢陛下恩准。”
萧景琰忽然脸一绷:“准是准了。但具体章程你叫工部去拟,你不许再c,ao心。义学既然进展顺利,你就好好给我休息几日。回头母后见你气色不好,又该教训我了。”
17.
一道建天工堂的谕旨不显山不露水的颁到工部,并没有激起太大涟漪。农耕在当时本就是一国命脉,召集能工巧匠来造些更便利好用的农具,谁都不会有异议。
义学也如火如荼的多方面筹备着。对民间宣称是京兆府所设,但朝中许多重臣都知这其实是今上的意思,由凤王亲自督办,免不了暗中称颂国君仁慈,对战亡将士的遗孤们如此眷顾庇佑。
到了金陵第一场小雪降下时,义学已基本修建完工,进入后期陈设装潢阶段。而设立天工堂的细致章程终于在经凤王反复披阅修改后,呈到了御前。
小雪夹着细雨,虽然纷纷扬扬下了大半天,但远不到可以堆积起来的地步。只是将地面屋瓦都打得s-hi漉漉的,空气又s-hi又冷,而人们还没穿上最厚的棉服,因此反倒觉得比隆冬还冷些似的。
列战英这天事忙,回府时天已全黑。进到庭院中,就见沈云亭站在大榆树下仰头不知在看什么。立夏提着风灯随侍在侧,一扭头看到他赶忙上来行礼:“将军回来啦!”
沈云亭闻声回头,脸上立刻浮出一个笑容:“大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文悦耳,而眉目抒展的微笑映着烛火,显得愈发柔和。
列战英进门看到他本来很欢喜—— 自从和沈云亭兄弟相称后,两人的关系愈发亲近,他每日回家见到沈云亭时总是欢喜的——府中人少,太冷清了,自从沈云亭来了之后才显出些宅邸应有的热闹气来。
可此时对着这回眸一笑,他心口忽然嗵地一声,于欢喜中生出一种类似于慌张的情绪。
很久之后,列将军才明白这叫做“怦然心动”。
可惜在当时,这一瞬间的心跳太过细枝末节,很容易就被并不细腻敏感的列将军忽略过去了。
“……云亭。”列战英用力眨眨眼睛,觉得自己这一天可能是太累了,随即举起手中的油纸小包递过去,“糖糕,你上次说好吃的。”
这些日子他每天回府途中看到什么小食零嘴都会顺手买上一点,带回来给沈云亭。一开始只是本着尽地主之谊的心态,因为沈云亭不大爱出门,觉得自己有义务让他多多领略大梁的风物。
后来便不知不觉成了习惯。
沈云亭双手接过那油纸包,还热乎乎的,温度从掌心一直熨烫到心底,他的笑容不禁加深了几分:“ 多谢大哥。”
“客气,”列战英抬头看了看,“你刚在看什么?”
沈云亭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想看看树叶上有没有积雪。”
立夏c-h-a口道:“沈公子说楚都很少下雪,他已经好久没见过雪了。今天下得小,地上没积起来,想着兴许高树枝子上能积下些呢。”
列战英莞尔,心想云亭贤弟大概是自幼入宫少与人打交道的缘故,其实挺孩子气的:“这能积起什么?你想看雪,再过几日就能看个够了——金陵的冬天可冷,有时雪下大了,能积一尺厚。”
说着将佩剑递给立夏,对沈云亭道:“别在这吹风了,进屋吧。我还没吃饭,你陪我再吃点?”
沈云亭捧着糖糕与他并肩徐行,若无其事地道:“我也还没吃饭。”
“这么晚了?”列战英有点惊讶,沈云亭别开脸去看回廊的朱红木柱,“下午吃了点心,刚才不饿。”
“哦。”这等小事,列战英压根没有深思,也全没留意他每次回府晚了,沈云亭都总是刚好因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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