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必宫女布菜盛汤,自己端起碗,吃得十分香甜。御膳房总管和易盛一齐侍立在侧,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皇上的筷子,想从这两根东西的落点看出皇上的好恶。
可他们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因为他们发现皇上挑选桌上食物的原则是就近。他吃了他面前的一小碗汤面,两个酥炸的葱油饼,两块枣泥栗子糕,外加一小笼三鲜蒸饺,然后便放下筷子,接过宫女递来的丝绢擦嘴,吩咐将剩余的撤下去让宫人们分了。
御膳房总管最终只战战兢兢地得出个“皇上可能不挑食”的结论,喜忧参半地抬着大堆食盒走了。
用罢早膳,萧景琰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回来看了一会儿守丧三十日没处理的堆成山的折子,召来内廷司主司,发了他登基后第一道诏令——下月起,除慈宁宫外,整个后宫月例用度减半。理由是国丧期间,本应卑宫菲食,加之大梁刚刚历经大劫,许多地方等着银两赈济抚恤。满朝上下皆当节俭克己以度此难关,国君就更该以身作则。
新上任的国君下完诏令,顺口命易盛将殿中多余无用的摆件玩物收了,只留下两幅字画略作装点。
易公公没有半句废话,连声说是自己考虑不周,请皇上恕罪,立刻指挥小太监收拾。
虽然早有耳闻,但此时的易盛并不十分相信新皇真如那些“太子克勤克俭”的传闻中所说的生性如此。毕竟自古当太子的,十个有九个都克勤克俭,敢花天酒地的那一个多半都成了废太子,比如前朝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今新朝伊始,皇上总要树立形象。至于这勤俭能坚持到几时,那还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御膳房已接到六宫用度减半的谕旨,总管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阖宫上下,惶恐得直想上吊,午膳就不敢再大排筵宴,老老实实地按制送了来。皇上照旧毫无褒贬,吃得香甜。饭后又坐着看折子,但看一会儿就抬头望望窗外,仿佛有些心神不宁。
易盛默默点了安神香,正想上前问皇上要不要歇晌——毕竟早晨起得那么早,谁知他刚凑过去,皇上就心有灵犀地开口,命人去宣客卿苏哲入宫,到御书房觐见。
传旨的内侍前脚走,皇上后脚就坐不住了似的,命摆驾御书房。走到殿门口又回头:“云南穆王府先前送来的茶叶在哪?带上。”
易公公早晨才刚刚得知皇上只喝白水,不禁愣了愣,连忙翻箱倒柜的找出那盒金丝茶,小跑着追上已经走出老远的萧景琰。
到了御书房,萧景琰径直进了后头暖阁,命人放下帘幔,再拿两个火盆来,就连花窗都关了一大半,只留最边上的开着透风。
易盛愈发不懂了。清晨天没亮就穿个单衣在庭院中舞剑的陛下,怎么看都不像畏寒之人啊?
不过一时三刻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那个如今已经无人不知的客卿被肩撵抬到御书房门口,春日和暖的午后他却仍然穿着厚毛大氅,然而即使穿得如此厚实,看上去却依然痩削单薄。
易盛于是明白了,怕冷的不是皇上。暖和得让人穿不住外袍的暖阁也不是为皇上自己备的。
看来那些传闻是真的,这位麒麟才子果然是皇上的心腹谋士,备受宠信的那种。皇上都登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还做得这么足,可见将来还要重用此人。
这么想着,易公公赶忙恭恭敬敬地将苏哲领了进去。心中十分好奇,不知皇帝和这种白身无职的民间名士是怎么相处的。可惜苏哲叩拜为起,他和御书房所有的宫人就被皇上摆手屏退了,还是不听召唤不得擅入那种。
苏哲没呆太久便出宫了,皇上在御书房多留了一会儿,宣了吏部尚书和中书令来,下达了册封苏哲的旨意后,这新朝的第一天就算平静无波地结束了。
第二天除了没再宣召客卿入宫之外,几乎是第一天的翻版。新皇在天不亮的时候起身,习武一个时辰,用早膳,去慈宁宫请安,回养居殿看折子看文书,用午膳,继续看折子看文书,用晚膳,接着看折子看文书。整整一天,养居殿安静得落针可闻。虽然皇帝压根没分心抬眼关注过片刻周围的情形,但往来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易盛屡次想要劝皇帝休息片刻,用点果点之类,但看着年轻天子眉心间犹如刻上去的纹路,硬是没敢上去啰嗦。直到亥时过半,易盛正在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上前劝陛下就寝了,就见皇帝心有灵犀地抬眼看了看屋角的漏壶,放下文书站起身,自动自觉地洗洗睡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时日一天天过得飞快,易公公前朝后宫的伴了几个月的圣驾,得出个结论——
今上表现出的克勤克俭是永久的还是暂时的不好说,但起码可以肯定他目前如今眼下对后宫中那些饮食起居的j-i毛蒜皮是不在意的。不在意一日三餐吃什么,不在意什么时辰点什么香,不在意哪个小宫女更俊秀哪个小太监更伶俐,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后宫空得不成体统。
因为他实在太忙。新旧更迭,本就千头万绪,再加上大梁刚刚经过一场席卷四境的战火洗礼,虽然大获全胜得堪称迅捷,但战后那许多手尾——易盛光是立在皇帝身后半懂不懂的听都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理解r_ou_体凡胎的活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同时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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