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来罢。”
白修凉欲言又止的望了望她,同白思缈二人清理片刻,走了。
白隐砚烧了两大壶滚水,加上香叶兑好倒进盆中,将符柏楠的头散开发泡进铜盆中。面上血污屎尿凝固已久,她用温水浮泡,站在边上望了片刻,低叹一声。
转身往木桶中倒水,里面白修涼已准备了半桶凉水,两相一掺,温度正好。
白隐砚用布巾将脖颈断处包上,先剪去他锁骨剩余的绳索,又托着腋下将尸身轻柔抱起,靠在自己身上,布巾从上到下擦拭着。
温水渐凉,她将尸身从浑水中抱出,披上件自己的长袍,泼水时低声道:“我屋中没有男子衣衫,委屈你了。”
一抬眼,恰撞上盆中符柏楠的头颅,那双眸子目光死寂,直直盯过来。
白隐砚心惊一瞬,片刻后又轻笑一声,摇摇头,兑着水道:“若被你知晓我看光督公全身,怕是再出不了这间屋。”言罢试了试水,又将那尸身抱起,搁进桶中,自语咕哝道:“好沉……师兄真没说错。我给你洗净,你莫乱动。”
擦擦洗洗间动作细致,连下方也没放过,合衣时,白隐砚望见几处石子打破的皮肤,抿了抿唇。
将尸身搁在卧室春榻上,她又换了盆干净水清洗符柏楠的头颅,血块粪便已被泡软,用手一扒便落下去。抓洗头发搓净面容,她连换三盆水,终于将符柏楠面部清完。
发尚湿,她用厚布扎在颈部断口搁在腿间,细细擦拭他三千乌丝。
天光泛白,白隐砚打个呵欠,低头望他眉眼。
额顶饱满,纤眉,细目,眸子沉黯,双颊微陷鹰勾高鼻,唇薄,薄至近乎不见,不知是因失了血色还是本就如此,肤色苍白,鼻侧眼角有两三点黑痣。
白隐砚细细打量下来,与他浑浊双眸对视片刻,轻笑一声,抬起头来。
“又是一日啊……。”
红尘滚滚而碾,没人会在意世间多少一个阉人。
发丝半干,她抱着符柏楠的头颅起身入室,将春榻拖到门口,取出针线,借着星点天光和烛火开始缝补他脖上大伤。
针脚起起落落,灯花爆响,白隐砚呼吸平稳,从断肉到脂层,直缝到外层皮囊。
颈后皮肉不好着针,白隐砚揉揉酸疼的肩将他托起,倒着手缝本就不便,他干顺的发又总落下,拨了两次,白隐砚敲了他脊梁一下,“你安分些!”
说罢自己一愣,先笑出声,又默默无言。
符柏楠靠着她,浑浊双眸直视地面。
穿针引线小半个时辰,白隐砚将他残尸收拾齐整。拖了床被褥盖在符柏楠身上,她烧水沐浴,换了身干净衣裳卸板开门。
白隐砚的馆子在近郊瓦市算得一绝,许多有头有脸的官家子弟都来吃过。
能叫响名头凭着两个,一是她净琉璃三面透光的后厨。
她自己手上出来的饭菜好吃得人能嚼掉舌头,其中面是招牌,做法步骤谁都能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谁都能看,谁都知道步骤,偏谁都学不去。
再一便是日日限数的规矩。
用师父话就是【装逼】,来客有定数,到了点不伺候,达官贵人每月开席请客叫她去掌厨也有定数,白隐砚认识的人多,这边恼了她就搬出那边来,拉虎皮扯大旗,日子也算平稳。
早年下山时,她为在此落脚没少作打点。
年轻时白隐砚尚觉这样做有些趣味,年纪愈上,她反而越庆幸当时的决定,饭馆是忙活,一日歇业生意就垮一半,一年到头没有闲的时辰,她精力逐渐不济,好在给自己限得数够她干到四五十。
忙到近午时,请得厨娘准时到岗。
白隐砚做完最后一份,盛了两碗面端到卧房。
刚一推门,屋中便冲来股血腥气,昨夜屎尿横流的久了不觉,现在一进门,腥气分外重。
白隐砚搁下面,半推开轩窗,平静地推了一碗到春榻前。
“督公,晌午了,用膳吧。”
言毕,她自己捞面吃起来。
一人一尸对坐,窗外雀声啁啾,平静得如寻常人家。
☆、第二章
用过午饭,白隐砚给符柏楠掖了掖被角,收碗出去洗。
不多时她回到屋中,手中端着一小碗葡萄搁在桌上,从架上抽了本书,脱去外衫半卧到床上。
轩窗微敞,暖秋的风顺缝刮进来,前方馆子门面热热闹闹,隐约有酒声传来。
几刻后,视野暗了暗。
风又暖了些。
白隐砚手中的书落在了床前春榻上。
再睁眼,正阳下去了一些。
她打个哈欠坐起身,抬眼瞧见床前静卧的符柏楠,微惊道:“督公?你……”话刚到一半,就打住了。
尸停了有一日半,眼珠浑浊,尸身僵硬。
她和符柏楠对视片刻,轻笑一声站起身,换上外袍转头出去。
符柏楠死寂双眸望着梁顶垂下的几缕木碎。
院中辘轳摇响,凉水砸进桶中。
院门开了,嬉闹人群齐声欢呼,伴杂着敲碗声。
“老板娘出来了!”
“白娘,生意兴隆生意兴隆!”
“孙大人刘大人,久疏问候。小店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担待。”
“哎呀,有你这手艺在此坐镇,我等岂敢说喝不尽兴啊?来来给你介绍,这是我朝中同僚时钰迁,年纪轻轻便官途坦荡,久慕白娘你这儿的好酒菜。”
“时大人,久仰。”
“不敢,朝中担一闲职,礼不全处还请白姑娘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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