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岱紧张地看着身边年轻的皇子,皇子回头冲他温和一笑。其实皇子自己也很紧张啊。
百闻未见,不知这江遥寄是个怎样的人物。
一阵脚步声临近。景衣透过屏风间小小的缝隙看去,见来人与自己年纪相仿,剑眉清目,身姿笔挺,透出骨子里的高傲。
多俊的一个人啊。
景衣眯了眯眼,眼里流转着笑意。
江岱按照他一早吩咐过的问题问去,江遥寄不慌不忙,一一解答,才思敏捷,切中要害。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奇才。
江遥寄每答出一问,便会悄悄看一眼父亲,得到鼓励的眼神后又满怀信心地回答下一个问题。
注意到这一点,景衣一边在心里为江遥寄加分,一边绞着手指心神不定。
最后终于决定下来,抬手曲起指节,在椅子上轻轻划了一下,江岱听到声音便打发走了江遥寄,忐忑不安地看向皇子。
景衣站起身,负手从屏风后走出,来到江遥寄方才站立的位置,空气中还有他身上残留的气味。
“贵公子年纪尚小,我这样带走未免不近人情。”景衣沉着声音说道,“我予你一年时间,一年后我再来接他。你需知道,他一旦入了皇城,便很难回来了。”
那时候景衣以为自己只需要等待一年,不惜为了这一年在朝堂上与百官雄辩,更不惜最后撩袍跪倒,以命袒护。
这一年,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说起来,你去新疆域干什么?”再次启程的马车上,江遥寄问道。
景衣抬眼看他,犹豫着开口:“新疆域与鹄国接壤,而鹄国……近日很不安定。”此话一出,江遥寄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何尝不知。从鹄国叛逃的时候,一切正在酝酿。郑钧成杀了那当庭蔑视自己的邱允,掀起了一阵波浪,江遥寄暗中查询,觉察到此事似乎牵扯到那次江家大火。郑钧成发现他在查这件事,不由分说将他软禁,这几乎是坐实了他的猜测,于是才有叛逃一节。
时间不短,他却全然不知鹄国最近的情况。
“他们又闹什么?”江遥寄出言。
景衣也不掩藏什么,张口道:“郑钧成称帝。”
一个多月前江遥寄从鹄国叛逃,郑钧成觉得自己私藏江家后代的罪名压不住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以面圣为名来到皇城,并突然起兵造反,打了胡纪一个措手不及,直接被钉死在龙椅。
一个月,郑钧成雷厉风行,该杀就杀,鹄国已经是血雨腥风,闹得人心惶惶。
“真是往死里作。”江遥寄哼了一声,不屑道。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此前的地位被抬得太高,这次造反易如反掌。”景衣淡淡地说,语气里没有流出一丝责备江遥寄的意思。
“那他现在是什么意思?”江遥寄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他还想立威?”
“对。”景衣转了转目光看向他,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感情,“他想灭镜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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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心妄想。”江遥寄冷哼一声,眼中流露出嘲弄,“他在边关待久了,脑子里全是土。”
江遥寄在郑钧成身边待了很久,了解很深,现在听到他这么说,景衣多少放心一些,但思来想去仍很头疼。收了目光闭上眼睛养神,冷不防觉得眉心一阵冰凉,睁开眼,江遥寄正轻柔地帮他按压放松。
“谢谢。”景衣勉强勾了嘴角,抬手抵开他。
感到这人无意流露的疏远,江遥寄心里有点不爽,收手不言,转而望着摇动的车窗帘子,犹犹豫豫沉默良久又道:“你……不考虑一下讨好我?”
景衣一怔,抬头看他,眼里满满的都是迷茫。江遥寄脸色微红,好在马车里光线不好,看上去不很明显。
“你不是说,得此人者得天下?”江遥寄的目光有些躲闪,尽是难抑的紧张,说话声音比蚊子嗡嗡还低。
讨好我,得到我,我就让你得到天下。
景衣眼睛一眨,明白过来后瞬间绷不住表情,歪倒在座上笑得肚子疼。
“放肆。”江遥寄面色一黑,也不顾什么礼节级别,出声呵斥几句,反倒让景衣更加忍俊不禁。从来没害羞过更没被人这么笑话过的江遥寄恼羞成怒,矮身过去要捂景衣的嘴,景衣自然要躲,一来二去,本就没有江遥寄敏捷又带伤的景衣便被压在身下,刚刚还在发出笑声的嘴巴也被牢牢捂住。
听不到笑,江遥寄才冷静了一些。目光聚焦,看到景衣大半张脸在自己手里,余下一对笑出眼泪的水汪汪的眸子正月牙似地弯起,直直盯着他。
江遥寄忽然身子僵硬,此时才留意到手心还传来景衣折腾一番后轻轻的喘息,手心又热又麻。
鬼使神差的,他手指微动,捏了捏景衣的脸蛋。
原本玩心大起,毫不在意他越界举动的景衣瞬间羞红了脸,甩头逃脱江遥寄的魔爪,怒道:“放肆!”
江遥寄自知逾越得太过,讪讪起身,回到座椅上一脸歉意看着他。景衣瞪他一眼,自己理了理凌乱的发冠衣物,端正坐好,闭目不再理会。
车辚辚,马萧萧。沉默下来后,江遥寄心里很不是滋味。宽广袖子里手指拈动,指腹残留着软而温热的触感,想着是自己先失礼的,不如去道个歉,抿抿唇,实在拉不下面子。
脑中一番天人交战,反倒听到景衣先开了口:“刚刚……你捏了我的脸。”
江遥寄心里咯噔一下,忐忑不安地看过去:“……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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