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酒喝的多,酒席散了以后,于嘉平没有马上走。他预备打电话给于勘,让他来接。
“于书记,到了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你干嘛急着走呢?更何况于书记一直支持小店的生意,我们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啊。”等于嘉平单独站在酒楼门前,将要打电话的时候,王奎发亮着眼睛凑到他身边说,脸上浮现出一丝做惯了买卖的生意人的精明。
“王经理,”于嘉平仿佛不认识王奎发,略仰头,眼睛向下直直看了对方有半分钟,这才很不情愿地粗着嗓子说,“你忙你的,我这就回去。”
“于书记可折煞你的王老弟了。”王奎发被于嘉平看得心里发怵,不过脸上表情反而更热情动人,并且和于嘉平摆起乡亲情节来。其实王奎发在草帽村属于外来户,辈分无所说起。他的父亲当初是逃荒过来的,十几岁年纪,孤苦伶仃的,草帽村一对孤寡老夫妻看他可怜,就腾出两间破屋让他住下。王奎发的父亲能干活,肯吃苦,那对老夫妻看着喜欢,就把他收为养子,待他长大以后又给他张罗着娶上媳妇。后来,那对老夫妻在先后去世之前,仿佛和王奎发的父亲关系已不是太好,甚至有过两位老人宁肯把房子卖掉也不遗留给他的说话。两位老人去世,终于——也有说没来得及——没有把房子卖掉。草帽村的村民对此事很有些评论,说王奎发的父亲不该和一对救命恩人,尤其是一对风烛残年的老人过不去。王奎发的父亲并不这样以为,他曾经一副很无辜、无奈的样子对人说:“孤寡老人脾气古怪,难伺候着呢。”王奎发的父亲不大在意村民的意见,但是他的辈分就乱起来,不过大体还是照两位老人活着时候的安排。如今到了王奎发当家,仿佛更不在乎这个,他不管别人怎么称呼他,只管按照自己的习惯称呼别人。当然,在草帽村能经得起他恭恭敬敬打声招呼的人不多见,更多时候只是别人主动跟他打招呼,辈分还是从那对孤寡老夫妻排过来的,只是少数看不惯他的人才会胡乱跟他打声招呼。按那辈分,王奎发实实长于嘉平一辈:于嘉平该称呼他“叔”。
于嘉平吃惊王奎发能跟他称兄道弟——辈分错了呀!他装醉以掩饰自己的惊讶和不习惯,拿一双瞪大了的眼睛看着王奎发。他发现王奎发还是从前的王奎发,脸上表情是那么的顺贴而自然,在生意人的利润高于一切的精神压迫之下,他招牌似的笑容里透着吝啬、卑微、贪婪、凶残……总之,做生意应该有的心肠他都有:吝啬是本性;卑微是为了显示顾客至上;贪婪是为了获取更高利润;凶残则是收获更高利润的本钱……
于嘉平笑一笑,他认为他的笑容里满是高傲,尽管他不想如此,可是他管不住自己。
“走,我的于书记,于大哥。”王奎发把住于嘉平的一只胳膊。
“不,我是不能呆在这里的……”
“那是,那是。我们去屋子里说话。”王奎发伸手到于嘉平腋下。于嘉平扭身抽手,预备不接受王奎发的邀请。也许反抗只发生在心里,在王奎发极其热情的搀扶下于嘉平身不由己似的往酒店里边走去。既然要等人来接,总不能在人家酒店门前那么歪歪扭扭站着吧。
王奎发几乎是强制性的留下于嘉平,也是于嘉平酒喝多了的原因。要在平时,被人这样扭着胳膊走路,于嘉平是不会答应的。当然,王奎发自愿做他的“老弟”也使得他酒醉的思想更加麻痹,所以才表现得如此顺其自然的样子。
王奎发一路陪笑,和于嘉平穿过一楼饭厅,进到深处的一个侧厢。那里边放着两张铺着一层干布褥子的木床,两张木床中间留着一条狭窄的走道。房间里再没有别的东西,而空间的狭小,也只能容下这两张床。
于嘉平进门之后一屁股坐到一张床上。
“这是以前两个服务员睡觉的地方,不过褥子是新换的。”王奎发补充说。“原来要带于书记上三楼俺们的房间,”他顿一下,“百~万\小!说记不愿意,也就到这里来了。于书记不要见怪啊。”
于嘉平不言语,只是低着头。他不想在王奎发面前如此失态,但是酒劲上来,头晕得厉害。他想马上走,可是骑摩托车是万万不能够的。
“于书记在这儿躺一会儿,我叫他们送茶进来。待会儿我和于书记还有重要话说。到傍晚,于书记乐意就在这里吃了晚饭,不乐意也可以,只等我开车送于书记回去。”
王奎发见于嘉平不像有话说,就出去了。一会儿端了茶进来,却发现于嘉平歪在床上睡着了。他没去惊动他,稍稍踌躇一下,以为时下的节气吹风扇会害书记着凉。他悄悄走过去把对面一扇小窗打开。那扇窗外面是一条污水沟,气味不好,平时很少打开。
于嘉平嘴里发糊涂似的哼一声,微微发福的身子在床上扭动一下,显然是为了躺得更舒服些。
王奎发瞅瞅面向墙壁躺着的于嘉平,摇摇头,走出房间,回身轻轻把房门关上。
王奎发四十几岁年纪,中等偏下个头,肥肥胖胖的,尤其一张营养过剩显得红光满面的白胖脸因为多年没有务农,再加上一口自来笑,显得格外随和喜气。他的酒店虽不是镇上最好的一家,可是从规模到装修的档次,也算高水平了。这几年农村生活水平提高,许多人家结婚生子的宴席都安排在酒店。王奎发的酒楼起名“喜旺”——喜旺,希望,显然是有其深意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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