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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流泪好像不需要情绪催动,随时都能流出来,她自己意识还没到,眼泪就那么下来了。
哭完了,吴珊耘酝酿了下气力,爬起床来,腿软得厉害。推开门,刺眼的阳光让她有瞬间的失明,她立在那儿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清外面阳光明媚。
其实小六出去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就都知道她醒了,各自留心偷偷窥探着这边,吴珊耘推门而出,闭眼的一会儿工夫,趁着这空当,人闪得干干净净。是而吴珊耘出门走出很远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到厨房,也没发现热茶,渴得狠了,用个大海碗,从水缸中舀水就往嘴里灌。
灌得肚子发涨,嘴还干,但喝不下了,便把嘴唇浸润在水中,泡软了一层死皮,慢慢揭去。
吴珊耘喝饱了,又随便抓了几个馍吃了,竟然是热的,满足的喟叹一声。
天边光影暗下来,淅淅沥沥开始下雨。
吴珊耘转出厨房,看见小六蹲在檐下望着雨幕发呆,她默默地走过去,在小六身边蹲下。
小六身边的气场没有很大变化,应该是不排斥她的,吴珊耘也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雨从檐下落下,落到水滩上砸出一圈一圈纹路,看久了也不烦,挺有意思的。
吴珊耘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这雨挺有意思,看不厌。”
等了会儿,小六那边没有吱声,姿势还是那么个姿势。
吴珊耘想她这话不回答也是可以的,对小六说:“小六,刘冉呢?”这几日刘冉都未露面。
吴珊耘说完等一段时间,没得到小六回答,她转头看向小六。小六侧脸对着她,保持仰头望雨姿势良久,忽然两手在脸上一呼噜,象是醒神的样子,两手撑着膝盖直起身,拍拍屁股后头不存在的灰,背朝着吴珊耘从从容容地走了。
吴珊耘被晾在那里,她心里咯噔一下,又抬头望着空中落下的雨,叹了口气,微微一笑,似是原谅小六又是安慰也起身走了。
回屋的时候路过女官的屋,她两步溜了过去,正停在侧间门口,这侧间是个大通铺。屋里正有两个同年进宫的小姐妹,吴珊耘记得两人一个是珍儿,一个是翠儿,上不了台面只做些粗活。
吴珊耘又微微一笑,很亲和的样子进门:“你们在这里呀?”
二人在描眉,本来热闹融融的笑闹着,吴珊耘一进来,屋里两个看是她,脸上都收了点笑,一脸专心继续手上的活儿。一个把手中的眉笔用完递给另一个。
吴珊耘没话找话:“你这柳叶眉画得真好。”
翠儿接过眉笔凑到镜子前画起来,画完的莞尔一笑,说:“珍儿姐姐,你那件葱绿的衣裳能借我穿穿吗?”
“好啊,就拿给你试试。”说完撂下笔,去箱子里翻捡衣裳。两人凑在一起嘻嘻地笑着。
吴珊耘尴尬地戳在当地,只能更加尴尬地知趣地转身,而令她更难受的是,她以为她的尴尬多少能给身边的两人感知,可耳边听到她们二人商量葱绿衣裳配什么首饰好的低语。
吴珊耘有一瞬间的恍惚,难道她已经在那场大病里死了?而今飘着的是她的魂?
她木木地伸出手,有些迟缓地端详着自己的手心,又慢慢地把手抬到眼前,手掌把投射下来的阳关遮挡住,在她脸上映出一片不大的阴影。她的眼睛在这片阴影里,目光依然直直瞪着上方的手。
在旁人看来,她的这一举动有些不太正常。
就在她挡在门口,恍然难辨自身生死的时候,身后两个被堵在屋里的宫女,一掌推开她。
吴珊耘认真端详着自己的手,毫无防备被推得往前一窜,头正对着门口的柱子,本能地闪开头,双臂抱住了柱子。胸口还是撞上了,有些痛。
身后传来两声轻笑。
吴珊耘保持着这个狼狈的姿势,确定、肯定自己活着,身体还挺敏捷,然后心里头有一个针尖大的点开始痛,慢慢蔓延到整颗心,如潮水一波一波袭来,一种难以言语的痛感淹没了她整个身体,但脑子却异样地清醒。
如果说那个瑰丽又冷酷的傍晚在吴珊耘的记忆里仿佛是场梦,梦中皇帝决然而去的脚步是一场大戏开场的鼓点,数双冷冷的目光如同利刃片片剐下她的肉,高烧更加让这种屈辱和疼痛有了一种虚恍感,还有些不真实,仿佛一觉醒来就能一切如常。那醒来之后呢,现实就像一把重锤准确地砸扁了她的心脏。
无视是比轻蔑和侮辱更加厉害的伤害,蔑视和伤害还能回击,而无视,被无视怎么回击?回击也是会被无视的,无能为力。
她到此时突然明白了小六眼里的意思,那是看到她活着的惊诧、轻蔑和解恨。他们都是希望她死的啊!或者他们已经把她看做死了的,现在任她来去,只是认定她会死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如果她自己不够识相,是否会有人来搭把手?毕竟深宫里死个把人能有什么祸患?
不死才是祸患。
吴珊耘想到这里,认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求生yù_wàng。她猝然跳起身疾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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