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厅也是灯火通明,我站在院中往里一瞧,正首的两位可真像没有表情的雕像,他们这辈子都这样过着有意思么?迈步进去,人还挺全,正谈笑风生,我一进来便都禁了声,想也是,我如同落水鸡一般落魄,两手又红肿着,鞋上裙边又沾了许多泥,简直就是大大坏了望族的掩面。
崔扶不在,禾苗也不在,他们去赏花还没回来?想想也好,待他们冷嘲热讽完了我回房换了衣服正好这样子不必给崔扶和禾苗瞅见。
“不是回娘家去了?怎么弄得这样?车夫呢?”大唐律问道。
“雨大路滑,摔了,我本想去乐游原寻崔扶和嘉禾,不想迷了路走到一处荒野,天黑摔了所以才如此狼狈,崔扶和嘉禾还没回来么?”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早点回来。
“弟妹,雅持黄昏时候便回来了,这不,见你没回来便到尊府上了。”杨氏笑着说道。
崔扶去邹家,那今天的事情他可会知道?本来被秋雨浇的冰凉的手心忽然如火烤一般疼痛起来。崔扶,等他知道真相会怎样呢?
“得了,你先回房去吧。”大唐律发了话,倒让我有些出乎意料,敢情让丫环等着便是要瞧瞧我如何落魄?
我没心情跟他们继续敷衍便说了句“告退”往回走,这会雨小了,风却斜了些,送了些雨水到廊下扑到脸上,微凉的。我只惦记着崔扶会不会知道这件事。也许不会吧,老骆驼都能把小宝的儿子抢来给我养,显见是不想外人知道他养的闺女是不下蛋的鸡的,我与他们争吵是午时的事,崔扶去的时候应该也都能遮掩好了吧?只是不知道对于我不在邹家他们会给出何种借口。
回房泡了热热的澡换了干爽的衣服,用手拢拢头发才觉手愈发的疼了,手指尖儿上甚至有些发紫,一定是抠土的时候太过用力的缘故。在桌边坐下发现桌上一束用长长的草叶绑了的菊花,红的黄的白的,煞是好看,看这粗糙的样子也许是崔扶和禾苗从乐游原带回来的,正看着,门被砰地推开,一个小身影飞奔进来扑进我怀里,我用手抱他肩膀戳到了手指尖,疼得很。
“娘,你到哪儿去了?禾苗怕。”小孩子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娘忽然想起今年是外婆的生日,所以去给外婆上坟了,禾苗,乐游原好玩么?”这个小脸蛋,已经那么像他的生父了,小宝说得对,明眼人一眼就看的出来的。
“好玩,娘,明天我们一起去吧,爹爹他们只顾着喝酒都不带禾苗玩。”小脸蛋鼓起来告状了。
“爹爹真坏,既然爹爹很坏,改天娘只带你去,让爹爹自己在家好不好?”我问他,小子听说有得玩立刻便忘了崔扶,猛点头,然后一把捞起桌上的花儿塞到我怀里一边还道:“娘,你看,我和爹爹采给你的。”
我和禾苗说话,崔扶一句话不说,只是微微笑着在旁边坐下自己倒了碗热水来喝,后来他便哄禾苗去睡,连丫环也撵了出去,然后定定地看我,我其实有点怕他这样看我,这样的目光总让我觉得无所遁形。
我本想跟他闲扯两句乐游原聚会之事便推说困了去睡,不成想还没等我开口两只手便被他拉了起来,十指指尖都有些青紫,两只手看着有些骇人。
“别这么看我,我真去给我娘上坟了,到了才发现坟有一角被雨水冲了,我总不能看着老娘在底下住漏屋子吧?手边没铲子只好用手刨土,你也知道,那山脚的土冲刷的时间久了有些硬,难免的。”我说道,崔扶的手温温的却奇迹般的化解了我手的灼痛感。
“说谎。”崔扶说道。
“我才没说谎,不信你现在就去瞧瞧我填的那角土。”我理直气壮说道。
“你从未和你母亲分开过,怎么会忘了她老人家的生日?可见是说谎的。”崔扶说道。
我笑出声:“我都四年没给我娘过过生日了,忘了有什么奇怪,我自己的生日还忘呢。”
“是四年没亲到坟前拜祭,况且,岳母的寿辰应该是六月初二,而不是今日吧。”崔扶说道。
我一惊,我并没有告诉过他,在上虞几年我也从未大张旗鼓去烧许多纸钱,他是何处打听来的?
“瞧瞧这惊讶的表情,可见我猜对了而你说谎了,真伤心。”崔扶拉着我的手放在他左胸口,一脸的泫然欲泣继续道:“我连少年时的情动都告诉你了,你却这点小事都瞒着我,让我情何以堪。”
真能装。我拍拍他的胸口然后把手抽出来:“不是我不告诉你,是这事,有点丢人。我今天吧,把我二娘揍了一顿……”
崔扶霍地抬头瞅我,眼睛也蓦地瞪大,看吧,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没听过这么骇人听闻的事。
“她不是生了个儿子么,邹昉小时候身体不好,每天多灾多难跟个药罐子似的,本来也没什么,后来她就到我爹面前哭,说找很多人算过了是因为府里有人和邹昉相克,还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那种往死里克的,我爹不信也找人来看,结果说是和我娘相克,那时候我爹岁数也不小了,中年得子生怕邹昉真怎么样,所以就暂时先把我和我娘送到洛阳去了,他那时候跟我娘说住一段时间就回来,可,我二娘又使坏,给我安了个不能洗刷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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