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理睬黎美龄的挑衅,黎美龄见毓婉缄默掏出绢帕擦了擦手上戴的宝石戒指:“想去将军府煽动闹事吗?你怕是去不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怎知背后没人盯梢呢?”
不肯与黎美龄疯言疯语的毓婉将承业再次抱紧。黎美龄见承业乌黑眼珠直视自己,似绍峰年少时,襁褓里探出的小手几乎能碰到黎美龄的面颊,心中顿时涌起怜爱:“喂,让我抱抱吧,就让我抱一次。”
“从前承业在家,也不见你想要去抱他。”毓婉心中多有怨愤。若欢被黎家赶回,黎美龄从她分娩从未主动帮忙照料,如今偏又要抱孩子实在令人气愤。
“那时,他还不像我们黎家的人。”黎美龄的话越听越觉得混乱。
也妥不过黎美龄磨缠,眼见离目的地尚远,料想将承业交给她也来得及收回,只得在递过去时小心叮嘱:“刚醒过来,你动作要小心些。”
黎美龄满不在乎将承业抱到自己面前,撇了嘴:“那么金贵做什么?我没生过难道就没抱过孩子?我自小带了弟弟妹妹们长大,那三个不知道要必承业难带多少!”
不想惹闲气的毓婉索性闭嘴,手中偷偷再次按住手枪。一旦黎美龄想要挟持承业威胁自己,她必定要拼了命将孩子抢回来,绝不能让若欢的骨肉再遭到磨难。
黎美龄低头哄了哄承业,见承业正用清澈目光盯住自己,肖似自家人的眉目终还是引起她温热泪意:“我嫁入杜家十六年了,也想过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惜,不是我不行,是杜允威他做不了男人。”
她疯癫癫将闺房之事说在弟妹面前着实不妥,毓婉不禁皱眉。可黎美龄似全然不在乎这些,将眼角湿意一擦:“他自己找过西洋医生检查,以为我不知道,哼,我只是乐得清闲不想管罢了。后来又以我不能生育为名娶了红羽,谁不知这不过是个幌子,不过是想把红羽占为己有罢了。”黎美龄又哭又笑根本顾不得在佣人前的脸面狠狠啐了:“我跟他杜允威这辈子算两看相厌了,下辈子,做人做鬼再不要进杜家的门!”
下辈子,做人做鬼再不要进杜家的门。毓婉心中被黎美龄这句话所震撼,竟也有些伤感共鸣。
一次错过误终身,她的大半生也还是被一次进错了门堵在此处,进退不能。
“爱这个字,你们读过书的女子总是懂的,我从小疏于读书,那些爱来爱去的才子佳人故事也不想听,人生不过度过今日又是明朝,今生断了来世再续上,要什么爱谈什么情,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空。”黎美龄疯疯癫癫的言语越现诡异,毓婉抬眼望她鬓发上戴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白色珠花更觉异样。
黎美龄虽有可怜之处,却总抵不过令人憎恶的所在,这女人一生终还是跌在自己手中没办法翻身了。
见美龄与承业脸颊贴在一起,毓婉恍惚有些错觉,似若欢幸福的与孩子相拥,片刻也不想分离……
车缓缓停靠在丧仪馆旁,毓婉狠心将承业要回:“孩子还是由我来抱,别弄脏你的衣服。”
黎美龄冷笑:“你怕我劫持孩子不让你去救人?”
毓婉硬是将孩子抱回,黎美龄深深望了眼承业,露出慈爱笑容:“你要好好待他。”毓婉不解黎美龄话中意思,凭了心中不满冷冰冰回答:“那是自然的,我会如同自己孩子般好好对待。”
疯癫一早上的黎美龄这才粲然笑了,毓婉嫁入杜家六年从未见黎美龄如此动人微笑过,她朝承业招招手露出再和善不过的笑容:“承业,我是你的姑姑,你要记得。”
若按照黎家辈分排起,黎美龄确实是承业姑姑不假,但从杜家论起辈分却该是舅妈,女子出嫁从夫,理应由杜家算清辈分。毓婉差异黎美龄失言,见她拧了眉头推开车门对眼前置办殡葬用品的商行厌恶摆摆手:“真讨厌,这么丧气的地方你去吧,我怕沾染一身晦气。”
刚刚过世的若欢平生从未得罪过她,何必如此出言刻薄?毓婉恨不能上前抽醒她,雀儿大力拉住她的衣袖:“二少奶奶,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毓婉知道眼下救出周鸣昌才最为重要,所以顾不得黎美龄冷嘲热讽任由她先下了车。
黎美龄倚靠在车旁冷笑,毓婉按按手袋,里面的枪还在,弯腰正准备抱承业推开自己一侧车门。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毓婉被眼前一幕怔怔惊呆。
一辆疾驰而过的黑色轿车将伫立车旁的黎美龄撞起,整个人重重摔在挡风玻璃上再跌到地上,滚出很远,那辆车子似奉命要取她性命,见黎美龄瘫倒在地还不罢休,又狰狞了声音狠狠碾压过去,毓婉失声大叫,尖锐叫声惊吓到怀中的承业也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已被撞晕的黎美龄躲闪不得,硬生生遭车轮碾过,鞋子因撞击不翼而飞,黑色丝绒旗袍卷在雪白腿上,鲜血顺腰间喷涌而出淌满大腿。
毓婉奋力钻下车去,车内人见事已做毕疯狂倒退,车子拉了刺耳刹车声迅速向另一方向小巷逃窜,毓婉扑过去再看胸腹瘪塌躺在地面的黎美龄,鲜血喷溅满脸,唯独双眼依旧是笑的。
就在她跌倒的地方,鬓发间的白色珠花散落在地,一颗颗珍珠滚在泥土中被血染成了赤红色。
毓婉想去拉黎美龄的手,又怕伤了她,司机摸了脉搏连连摇头:“二少奶奶,怕是没用了。”
黎美龄嘴角吐出的血红艳骇人。黎美龄抢夺珠花的一幕掠过眼前,毓婉心中顿时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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