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进不去。据说上将军下令,誓与建安共存亡,大概会守到草尽粮绝的那一日吧!”
他立在那里良久,这样事情就难办了,眼下想进城不可能,除非等到城破之后。他斟酌了下问:“你说的上将军,可是镇军大将军孙膺?”
厮儿道是,“孙将军如今是咱们绥人的大英雄,提起他的大名,没有人不夸赞的。”
他在建安城中三教九流都结交,和孙膺这人也打过交道。半年前他还是个武卫将军,将军之中第四品,算不上高等级。看来必定是那些骠骑、车骑将军不中用了,匆忙将他推上马的。这人以往不太长进,没想到国难时竟能委以重任,出乎他的预料。
他心里盘算着,脚下搓着步子回卧房里去,中途让人往汤婆子里灌了热水,送到床上让她捂着。她睁开眼看他,复又把眼睛闭上,面孔白得像张白纸。他不由心焦起来,到门上等郎中,隔了半盏茶功夫,见那个博士带着一个背药箱的往后来,他忙迎上去,拱手做了揖,请大夫里面诊治。
那郎中坐在床前观她容色,问了症状又看脉象,右手号完了换左手,半天捏着一小撮胡子道:“娘子寸脉滑数冲和,依在下看是喜脉。只是月份尚小,隐于其中,可过半个月再号一次,到那时方能断定。”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两个人,本来以为是病了,没想到居然是喜脉。
秾华听了顿时眼圈发红,心里欢喜异常。她和官家天天盼着孩子,两个没有常识的人,从同房开始便招医官请脉。三天一次持续了近一个月,没想到盼着盼着,果真来了。只是这么好的消息不能立刻同他分享,是个莫大的遗憾。她很想看他高兴的样子,一定是傻傻的,又哭又笑吧!她现在愈发想他了,恨不得一下子回到他身边。他们有孩子了,那些言官终于不能以皇嗣为借口刁难他了,可是离他那么远。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微笑,却被硬生生分开,想起这个便愈发的憎恨崔竹筳。
所以这个消息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她悲喜交加着,可对于崔竹筳来说却是个晴天霹雳。有了孩子,她和殷重元的纠葛便更加深了。他指望她能忘了他,但是孩子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
大夫说着贺喜的话,他勉强笑了笑,“承你吉言,果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这是第一个孩子,不知道哪些方面要留意,还请先生指点。”
大夫道:“孩子才着床,要仔细看护着,不能乏累,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整日高高兴兴的自然最好。还有一点要紧……”低声在他耳边叮嘱,“三个月内行房是大忌,待满三个月,孩子结实了,可徐徐图之。但切不可贪恋,毕竟有了身孕,该当心还是要当心的。”
他脸上红起来,诺诺应了,复道:“我们一路颠簸,我看她这两日萎顿得厉害,又不肯吃东西,怕这样下去伤了孩子,先生开些安胎的药吧!”
大夫揭开药箱取纸笔,趴在桌上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张纸,边写边道:“药都是辅助,要紧还是食补。”往后仰身嘱咐,“娘子胃口再不好,为了腹中胎儿也要勉为其难。你不吃,他要吃,可不能纵着自己,委屈了孩子。”
她坐在褥子里,明月般的脸盘上带着微笑,略低了低头道:“多谢先生,我记住了。”
大夫开完方子问崔竹筳,“何人随我去取药?”
“只有再劳烦博士一趟了。”他把心烦意乱都压制住了,往外客套比手,“我送先生。”待得转出了客房,他在大夫袖上牵了一下,压声道,“还要劳烦先生,这个孩子……留不得,请先生替我想办法,将他打掉为好。”
那大夫吃了一惊,添丁是阖家欢喜的好事,他却宁愿不要,实在匪夷所思。仔细打量他两眼,拱手道:“恕我冒昧,敢问阁下与那小娘子是什么关系?我看小娘子高兴得很……”
若说夫妻,哪里有做爹爹的不要自己孩子的,说不通,唯有另想说法,便道:“她是舍妹,婚后不久郎君身故,夫家又没有长辈做主,家下爹娘与她说了门亲,愿令她再嫁。如果拖着孩子,婚事便难成了。趁着现在孩子还小,长痛不如短痛,先生可明白我的意思?”
大夫长长哦了声,只是可怜了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命途这样坎坷。终归也是无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在这战火连天的年月里,活得益发不易。他叹了口气,颔首道:“既这么,那我就另开一副药。只是打胎毕竟伤身,事后要好生将养着,否则想再怀上就难了。”
他道好,“我心里不忍,却也无法。”说着见酒博士从廊下经过,招手托付他跟随大夫去取药,自己又转身进了卧房里。
进门时她已经下了地,看见他上前迎了两步,哀声道:“先生也听到这个消息了,我如今怀了官家的孩子,不可能再与先生如何了。先生放我回去找官家吧,他是孩子的爹爹,我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
他未应她,只搀她回床上,含笑道:“怎么下床来了?你现在身子虚,要好好静养。那些事容后再议,刚才大夫在外面同我说,只怕坐胎不稳,连日的颠踬孩子有损伤。先开些安胎的药调理好身子,这两天在这里住下,等稳妥了再走不迟。”他垂眼在她手上拍了拍,“秾华,你的孩子,我自当视如己出。所以不要再说找官家的话了,别叫我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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