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玲珑此话一出,朱厚照倒是一怔。
盈盈烛光下,眼前的这个女子,面色无波无澜,一双眸子深处却是晶莹灿然,这已经不是刚刚那个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羞涩女子了,而又是在后宫享有盛誉的女诸葛了。
那个冷静,淡然,常有过人之计的女子,有时候便是算尽一切的自己,也摸不透她心中所想。
彼刻,朱厚照望着夏玲珑,不动神色道:“若是这个,又有何难呢虽天子之命,不可朝令夕改,可是只要朕今晚便命人送杯毒酒过去,对外只说吴林均畏罪自杀,夏昭仪的心愿便可成了”
夏玲珑理一理散乱的鬓发,嘴角带着轻而凛然的微笑,起身从床上下来,跪在朱厚照脚边,声如叮咚泉水,却语出萧杀之言:“还请皇上赐酒两杯,把臣妾的这杯也一并赐了”
见皇上一片讶异之色,夏玲珑脸上忽现凄婉之色:“皇上就不问问,为何臣妾身有雪蛤之血么”
朱厚照的手,忽有青筋暴起,怎么会不知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宫里宫外的暗士不知有多少,兴王和夏玲珑那暗涌的情愫,他便是知道的太过清楚,心中惶恐嫉妒,才会在深知眼前女子,并未心属自己之前,按捺不住地有了刚才的燕好之实。
“臣妾本是奉了太后之命,要去妙应寺为太后祈福,妙善大师见玲珑身中奇毒,他一片菩萨心肠,又怜惜臣妾每日侍奉太后,太皇太后,才将千年雪蛤送予了臣妾。臣妾后来听说他中毒而亡,却再无真正的千年雪蛤给他应急。臣妾得此大恩,却没能用自己的血来回报太皇太后,这和吴林均的死罪,又有什么区别”
她语气一急,竟是要拆开自己手腕上的纱布:“皇上,不若我们再试试雪蛤之血千年难遇,或许有起死回生之力也未可说”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她。
若旁人见此,只怕只会道她痴傻,一个处心积虑要害人,一个不过是未能及时相救,怎可相提并论然他知夏玲珑颇深,又如何听不出此间的威胁之意。刚刚的胡言乱语,只不过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吴林均生,我便生,他若死,我便要和他承担一般的罪名。
这样痴狂的想法可是她的话,偏偏说在此时,说在两人一片柔情蜜意之后,说在自己连看她一眼都觉心暖的时刻。她知自己与祖母情深,若是柔声请求,自己只怕要拂她之意,可她又深懂自己心软如发,在此时此刻,无论多么荒谬的请求和交换,自己也必不会舍得伤她。
这个女子,自己只道自己时时夜夜暗自关注她,却不知什么时候,她竟也将自己的心思,摸得如此通透
思及此,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身子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只以为,是因为兴王大婚,你心伤之后,念起朕的好来,愿意回到朕的怀抱,却原来,就连那一场情不自禁的欢好,也是你的精心设计吗
原来刚才的一片耳鬓厮磨,柔情似水,你并未有半分情意,都只是都只是朕的春梦一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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