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战报准备抵达,他能把那短短一页纸翻来覆去的看一整天,尤其当看到“大捷”“斩敌多少”的字样时,他双眸灼亮,指尖颤抖,内心也跟着欢呼尖叫,好像那些首级他亲自提刀斩下的一样。若战报贻误,无法如期抵达,他便开始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有时是梦到卫昭孤军奋战、浑身染血的画面,有时是梦到卫昭误入敌军陷阱,笑着朝他挥手作别的场景。
他无数次尖叫着从梦中惊醒,额上、面上、身上全是冷汗,眼角甚至有残余泪痕。他从小到大,一直是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人,只因这些年破罐子破摔惯了,才渐渐不那么患得患失了。但自从卫昭离开,他这个弱点又开始蠢蠢欲动,并显露出狰狞的爪牙来。
他有时绝望的想,南疆距帝京千里之遥,一封战报最快也要十天才能到,这也意味着,如果卫昭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要十日后才能知道。那时候,师父的尸骨恐怕都要寒了吧。他要怎么办才好。他不敢想象。
每思及此,少年心里就仿佛有无数只利爪在疯狂的抓挠,他恨不得丢下这一切,c-h-a翅飞到南疆去。什么责任什么义务他统统都不要了,他只要和便宜师父好好的呆在一起,就算他真遇到了危险,他也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与他同生,或者与他共死。
但等白日里到内阁处理事务时,他又能奇迹般的恢复如常,把理智从堆积成海的负面情绪里扒拉出来,放回原位。
他是太子,是他的大后方,任何人都可以乱,唯独他不可以。
高吉利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儿的,因为他的乖乖小殿下又开始彻夜不眠的里看星星,连最冰甜的鲜榨西瓜汁都不能提起他的兴致。
要知道,自打小殿下和定北侯相认了之后,这种情况已经很少出现了。高吉利又心疼又无奈,偏又没辙劝,只能默默站在院子里陪着。
一日夜里,穆允依旧趴在窗沿上望着浓黑的夜空发呆,忽有什么东西从屋檐上掉了下来,恰好砸在少年鼻尖。少年捡起一看,竟是片发黄的叶子。
原来不知不觉,秋天已经到了。
……
次日,穆允难得清闲,得以腾出手去处理羽林军积压的事务。忙完夜色已深,吴公子便邀请穆允和季淮到府中饮酒。
季淮自然爽快接下邀请,穆允本来兴致寥寥,但想到回府后自己一个人也是胡思乱想,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三人在吴府花厅喝到半夜,话题不可避免的就扯到了南疆战事上。季淮有些上头,遗憾的捶案长叹:“可惜羽林军这边脱不开身,否则我真想跟着定北侯到南疆战场上长长见识!”
这真是不偏不倚的戳中了穆允的心窝子。
少年灌了口酒,淡淡道:“上战场有什么好?也不怕家里人担心。”
“嘿嘿,殿下这话就不对了。古来先有国后有家,驰骋沙场保家卫国是男儿应尽的责任,怎能简单的以利弊衡之?再说了,末将的母亲和弟妹可是日日都盼着末将当上大将军呢!”
“至于内人么?末将想好了,在末将上战场之前,是决计不会成亲的!末将现在也终于明白定北侯为何到了这个年纪还孤身一人,丝毫没有娶妻的念头了。身为战神,妻儿对他而言就是负担啊,倒不如一个人潇潇洒洒,无牵无挂……”
季副统领喝大了嘴上没把门,就没注意到对面太子殿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幸而吴公子及时接过话茬,道:“属下倒觉得,定北侯对姻缘之事的态度与上不上战场无关。即使定北侯日后真娶了夫人,定北侯夫人也完全不必为侯爷的安危c.ao心。”
穆允立刻紧盯着他问:“为何?”
吴公子微微一笑:“因为定北侯不是一般的将军,而是我穆朝的将神,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大将军能称之为神呢。定北侯的赫赫功勋不只是靠武力,更是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雄谋大略。无论多么强悍的敌人,一旦遇到定北侯,都会是他们的不幸与噩梦。”
虽然吴公子的评价里难免夹带了自己对偶像的崇拜之情,但穆允就是听得精神抖擞通身舒畅,连积压在胸口多时的烦闷之情都一扫而光。
“这一杯,祝定北侯和诸位将士都能大败敌人,凯旋而归!”
少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由美滋滋想,吴公子这样的人才,实在很适合给他当宰相啊。特别能体察君心的那种!
大约吴公子的话真的起到了定心丸的作用,当夜,穆允破天荒的没有做噩梦,甚至还隐约做了个便宜师父身披喜服脚踏祥云来迎娶他的荒诞美梦。
……
入冬之后,穆允就开始画九九消寒图。
南疆接连大捷,大军有可能提前班师回朝,卫昭这个三军主帅大约终于有机会喘气了,战报里渐渐开始夹带私货,有时是手书,有时是酸溜溜的信,有时是寨中百姓亲手做的小玩意儿。穆允一封封一件件收集好,压在枕下,翻来覆去的不知看了多少遍。
少年一笔一画勾勒着每一天的消寒图案,心如热锅上的蚂蚁,日日都在盼着年关赶紧到来。好不容易盼到了腊月中,南方毫无预兆的降了场大雪,大雪封山,道路阻绝,大军堪堪被挡在了蜀中关外。
这下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了。
穆允想起临行时便宜师父向他作出的承诺,只觉无限气闷。本以为今年过年会和以往不一样呢,没想到又是空欢喜一场。
从除夕开始,宫中大小宴会便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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