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笨川那家伙可是会一直等下去的。”
----他果然是明了的。馆华居然感到宽慰。
有些人是不会回来了,而在这里的人却一直都在这里。透世去了美国之后就不曾有只言片语回来,一切消息都是馆华通过伯母晶子来打探,而晶子工作繁忙,每次也都是三言两语。渐渐地馆华就不再着意于此了,只是她会把及川和岩泉的每一场比赛都摄录下来,把录像带寄给接收透世的治疗机构。设若透世还留有一定点回到此世的念头的话,那么及川一定是揪住她的最后一条线索,馆华如此相信。
透世绝不会如期归来,而这正是对于及川来说最重要的意义所在。
馆华扯了扯袖子预备转到下午比赛的场馆去。衣兜里的携带电话就是那个时候震动起来的。
“您好,这里是馆华。”
……
“我是透世。”
世界好像突然黯淡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人们的悲欢不相通,而我只觉得吵闹。----鲁迅
你不会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北岛
10、谁也不曾如期归来·续
“透……透世?”
六年没有练习过的发音念起来有点拗口----馆华从来不叫及川彻的名字,因为她怕会搞不清“透世”和“彻”各自的第一个音节到底哪一个是长音,然而即便若此,六年过去她仍旧有些无以分辨了。
时间是什么都能夺走的。馆华的呼吸变得浅快,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她的嗓子像是被谁捏紧了一样每一个音都爆破得带着呕吐感。
“嗯,是我。这么突然就打了电话,对不起哦,流耶。”
情感、记忆、自在的、他在的、真实之人、虚伪之物……时间把一切都夺走,时间最后夺走了时间。被时间夺走的人如若有朝一日愿意回头,一定会看见,她身后的世界里,有人舍下了无数个日夜的见异思迁,为她种的一路桃花。一个心如磐石,一个身似浮萍,沉下了千河涟漪,飘走了万湖波光。
“我回到仙台了,刚下新干……”
“富泽!!”
“诶?”
“富泽!!仙台体育馆!!马上过来!!!”
馆华尖叫起来。假若那一路桃花只有在春天临幸的时候才会开花,开过一次就会永远谢落,那么就在今天吧。没有谁会如期归来,离别就已自顾自构成了全部的始末。
“就当是我的独断吧。”馆华浑身颤抖,连眼泪的轨迹也崎岖颠簸。
谁也不曾如期归来,因透世早与归期无关。但是无论如何----“来看那孩子比赛吧……透世,亲眼看看,那颗千年不磨的珠玉,如今的形状和光泽有多么动人……!”
如若想要及川的才能开花,那么一定是在今天。这个判断馆华甚至比及川本人下得还要早。透世体内属于排球的最后一丁点根系枯萎殆尽的时候,及川就有了足够的养分可以抽枝开花----千年不遇的残酷而动人的花朵。透世的归来在这个时间点上似乎蕴含着某种神性的风骨,馆华感到了恐惧的同时又不可遏制地狂喜----神必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悲伤、哭号、疼痛、愤恨,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携带电话的另一端闪过了急促的静默,声音和话语的形态皆如万川映月,纷繁冗杂的记忆碎片在某个时间点上猝然重合,勾勒出清晰到令人发指的状貌。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透世的回答理所当然似的丧失了悲喜,了然得不似人间的造物。
及川那天输了,青城在和白鸟泽对决之前就输给了乌野。最后一球落地的过程漫长艰难都就像是世纪末钟声想起前的寂寞,终场哨音吹响的那一刻,馆华长吁一口气,好像得到了结的不是输赢,而仅仅是一种执念。
“透世你看,你六年前夭折的梦想苟延残喘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被拦腰截断了。”
“夭折的是我们,阿彻和一君可是不会被轻易折断的。”
馆华讶异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透世抬起手,指向了正和裁判握手的及川:“流耶,你太自大了。”
“哈啊?”
“好好看着。那可不是光凭‘你我未遂的野心’那种浅薄的东西就能培育雕琢出来的珠玉。”
透世把滑落的鬓发掠到耳后,露出微微弯起的眼角。
“况且,经此一役,阿彻得到了我没能教给他的东西。”“诶?”
青城一众跑向应援席前准备列队致意。透世退后一步,扭身拂袖而去。
“是极限啊。”
馆华犹豫了一下,迈开步子追了上去。“什么意思?”
“任凭怎么努力,都有无法抵达的极限。败北才具有贯穿现实的力量。我一直在想,那个时候对阿彻说只要付出千百倍于他人的努力就能变得比别人更优秀,会不会太莽撞了?因为无法超越的人是一定会遇到的,无法做到的事是绝对存在的。明白了这一点还能一往无前努力的人才具有经得起磋磨的真正的韧性,才更有可能接近极限之上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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