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很奇怪,皇上和大宝特地巴巴地请她到得安城来的这位袁姑娘,能有什么能耐。
时雨轻声道:“敢问一句,寒鸦卫中,可有精通火药之人?”
这一句话却是问在了点子上。
火药本是炼丹术士弄出来的东西,却从未有人想着把它用到战场上。大胤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可正是因为疆域辽阔,外敌难以成患,便颇有几分不思进取起来----分明是大胤发现的火药,如今却因其在一些弹丸小国手上吃了不小的亏。
大胤能人辈出,可对于火药,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研究的。
所以今上一登基,就明里暗里派了不少的人研究黑火药,自然也想过从别处取经的路子,可这等事物,自然被各国视作宝物,方子可不是那么好得到的,能研究出什么花样来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时雨见他脸色,便已是了然。
眼前这位对于火药的了解,怕是还没有自己多呢。她倒也不急着嘲笑,只是缓缓地道:“家父在世的时候,对于这些很有研究,甚至为此惹来了杀身之祸----”
叶静安被她说得悬起心来。
他忙道:“袁姑娘可知道,袁大人的那些成果可有流传?或者你可有得他传授?”
出人意料的,时雨摇了摇头,很是坦白,说:“我不学无术,一窍不通,是个粗浅之辈。”
竟然还是拿他的话噎了他一下。
叶小爷在京中,那是横着走的。以叶家的势力,寻常皇亲见了他都要赔笑脸,他自己的性子也极跋扈,虽然不做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但是也到三不着两,若非如此,也干不出当街和傅嘉木干架的事情。
见他吃瘪,乔停云都没忍住,一弯嘴角。
叶静安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知道怕是指望不上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来给自己说话。他虽然性子傲,却也敢作敢当,当下就道:“这话是我说左了,袁姑娘是有见识的人,火药之事,关乎国之根本,若有指教,我定然虚心受了。”
他这人瞧着懒懒散散,抱着刀站得也歪歪扭扭,谈吐之间,并没有寻常世家公子的文雅清贵,可却极为坦率大方,可见心胸宽广。
时雨敬佩他的坦率,便也坦然地道:“是我小气了,小舅舅不要计较就好----我虽然不通此事,但是我父亲往日在得安城,还是有些知交好友,也收了些学生的,时过境迁,我也不知道那次人祸有没有使他们受到牵连,倘或能寻到几个,想必会有收获。”
她又一思索,报出名单来。
袁青岑此人,倒是真的极妙。与他往来密切的,有米店的商人,酒铺的学徒,更有当地名门望族的公子,交游广泛,可见此人心胸开阔,毫无门第之见。
叶静安一一记下了,回头就吩咐手下去查明这些人的下落。
他再一抱拳,就先告辞了。
时雨注视着他很快消失的背影,长吁道:“乔停云,我最讨厌你们京城人的一点,便是你们总自以为聪明绝顶,分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愿意去体恤那些平民百姓的疾苦也就算了,还觉得自己高贵非常。”
单看袁家对于当初薛婉然的教养,就知道他们并不很把下人当作下人看待,虽有主仆之分,却无贵贱之别。
乔停云哑然道:“我可不曾这样说。”
时雨想了一想,也觉得自己是一棍子打死了,哪怕她还只是个身份卑贱的小小婢子,也不见乔停云对自己如何呼来喝去,他的教养实在是极好的。她自嘲地一笑,又问他:“你知道傅嘉木与你家,为何有深仇大恨吗?”
一样的故事,从两边的人嘴里说出来,想必是截然不同的。时雨虽然不认同傅嘉木那极为偏激的仇恨,但是心里却也不免觉得,确实也是世家勋贵,对于傅嘉木这种毫无根基后台之人的过于打压,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说来都是父辈的事情,乔停云却还是知道得很清楚。他自嘲般一笑,说:“无非是门第之见,我父亲与大伯,这一生为官都无可指摘,但是到底还是苛刻了----当初傅嘉木要领兵出征,是我父亲力谏陛下,弃傅嘉木而用他人,他当年是未及冠的少年,此前虽也打赢了许多战役,却都是小打小闹,我父亲实在是,不信他的。”
结果呢?皇帝力排众议,起用傅嘉木,此战凯旋,使得百济此后十年内都不敢再来犯。
可站在首辅的立场上,他们似乎也没有做错。得安城一役实在是太重要了,当时被围困的更是他的母舅叶静宸,他宁可选择更为稳妥的人选,何错之有?
时雨喃喃地道:“分明只是立场不同,为何他却要把大好的局面闹得如此不死不休呢?”
她到底还是,不希望傅嘉木真的出事的。
乔停云凝视着她的眉眼,忽地有些烦躁起来,英国公的司马昭之心,他不信她不知道,可她却仍然为之担忧。
傅嘉木不把她当女儿,那她呢?她又把傅嘉木,当成什么呢?
第62章
寒鸦卫的动作很快,然而当初袁青岑的故人,在这几年内,陆陆续续有迁离或者失却了下落的,最后剩下的,却是袁家附近的学馆里的先生。
那学馆是靠着袁青岑的名头办起来的,除了袁青岑外,剩下的教书先生只能充当锦上添花的作用,只这位孙先生,却是个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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