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要这样?”我不可置信:“她服侍我这么多年!”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说是去年在皇父第一次亲征大同期间,她对您照顾不周,导致您生了一场重病。”小瑶小声道:“福晋,那日洗澡时,我瞧见您后背的疤,多半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我看小瑶带着我赏她是金镯子,想起了那天的对话。
“花溅有看到你这对金镯子吗?”我问。
“有,花溅姑娘认出是福晋您的东西,就问我怎么来的。我把那天伺候你洗澡的事说了。她不知道生了哪门子气,把我整理好的干净衣裳扔了一地,说我以后再在你面前胡言乱语的话,就把我赶出疏星阁,继续做浆洗活儿。”
“花溅真的这么说了?”我沉沉道。
“奴婢对天发誓,不敢对福晋说谎。”小瑶信誓旦旦。
窗外风雨如晦,惊雷如盘古开天辟地的板斧,一道道砸向人间。这世界上的人,莫非天生就有两副面孔,我不知道花溅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但无论如何,让她一个弱女子下狱却并非我的初衷。她平时是有些巧言令色,但不是罪大恶极之人,就算之前害我得了天花,我也已经好了。我赶忙穿上衣服,打算替她求情。
门赶在我动手之前吱呀一声打开。
微微亮的天光下,多尔衮步入屋里,与我撞了个正面。
“你要去哪里?”他问。
“我要去看花溅。她罪不至死,你放了她吧!”我弱弱道。
多尔衮的脸色很不好,有些愠怒,有些冰凉:“你高烧未退,不适宜去阴寒的地方。你不是不知道逃人法的严苛。”
“这么冷的天!花溅一定又冷又怕。”我更加担心,心道即使一下子不能放她出来,至少给她带些衣物棉被:“求求你,让我见她一面。”
“罢了,你自己去问问她做了些什么!” 多尔衮本对我的话言听计从,不知花溅如何得罪了他,让他如此冷酷绝情:“时至今日,棉被就免了,她休想再有一天好日子。”
我偷偷让小瑶整理了几条薄被子出来,又拿了一些干净的衣物便匆匆去了大牢。童阿安走在前面,为我开路。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到天牢这种地方。我讨厌天牢里潮湿的气候,讨厌角落里霉菌腐臭的气味,讨厌走过一个个牢笼,一双双死气沉沉充满怨恨的眼睛盯着我看。好不容易来到关押花溅的地方,童阿安替我打开了门。我瞧见柴草堆里瑟缩着一个人,她的身上是沉重鸡蛋一般粗的铁链。她的脚,浸在一片血水里。
小瑶吓得尖叫一声,连忙捂住眼睛,退到牢门外。
我安奈住惊惧和心颤,轻轻唤了一声:“花溅。”
那人抬起头来,我见她脸上青肿,只有眸子里发出怨毒的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了起来,声音刺耳得像发自被人虐待后的野兽。
我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前两天还是白白嫩嫩,娇俏可人的花溅,怎么转眼间被毒打成这副模样。
我把怒气撒在童阿安的身上:“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们太残忍了!快放了她。”
童阿安像颗石头一样屹立不动,只是木讷地看着我,多尔衮的命令是让他带我平安地来,平安地走,至于其他的事情,他懒得动一个手指头,更不会听我的命令放了花溅。
“我去求多尔衮!”我道:“花溅别怕。”
花溅慢慢地站起,见我要走,突然扑来,抓住我的手,我未反应过来,只见她右手握着一块尖锐的碗片,转眼就往我脖子里挨过来:“告诉皇父,放了我,不然我杀了他的疏福晋。”
我瞧着她狰狞的面目,只觉她与之前乖巧机敏的花溅判若两人,不禁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发生了什么?”
童阿安道:“疏福晋还没认清这毒妇的真面目吗?豫亲王就是被他害死的。”
“多铎?”我的心一颤,左思右想,脑海里出现一个离谱的念头,这个离谱的念头解释了所有我想不通的事,我却绝不愿意相信:“不,不是的。”
“你猜到了对不对?”花溅道:“对,豫亲王就是因为被你传染了天花才死的。”
“不,不,我不想听。放开我。”我挣扎道:“花溅,你已经犯了逃人法,不要再胡言乱语,惹祸上身。”
一个惊雷打在屋顶之上,整个牢房从上到下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雷鸣声中,仿若满天神佛念经的声音,又像是被冒犯的天神发出的诅咒。我对花溅的威胁视而不见,抗击自己世界里的电闪雷鸣。多铎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如五雷轰顶,刺痛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我们萨满天神是很灵验的,你做不到为什么当初要发那么恶毒的誓言?你这个傻瓜!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向天神祈愿,你身上所有的厄运让我来承受,我不怕五雷轰顶,不怕体无完肤,不怕死不得其所!司马疏星你听到了吗?”
“豫亲王就是因你而死,你这个祸水!”花溅的声音穿过层层乌云,像闪电一样在我心上砸出一道道伤痕。
我捂住双耳,几乎带着哀求:“我不要听。不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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