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师尊,吾好多了。”平淑露出一个微笑,他感到神竹秀的眼泪落在脸颊旁,又湿又冷。
“吾不会让他带走汝……”神竹秀道。
平淑很快又撑不住似的昏睡过去了,他的眉眼像赋君颐,神情却是赋君抒的模样。
神竹秀一阵恍惚,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景象似的立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
他自桃李天下内跑出来,从雅风回廊一直跑到了卷鲤门下,被垂下来的无数卷轴狠狠地打了几个耳光才回过神来。
打醒他!让他从这场持续了十七年的梦魇中醒过来!神竹秀捂住脸,泪水滚滚而下,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过路的儒生们都惊讶地看着神竹秀蹲在卷鲤门下掩面而泣,但无人敢上前一步去询问缘由。
此时,有人走了过来,儒生们纷纷敛衽致礼,多梅仙站在神竹秀身前,一下子伸手将他拎了起来。
“汝丢不丢人?”他道。
神竹秀迷惘地看着他。
“起来。”多梅仙强硬地将他的脸扳了过来,神竹秀湿漉漉的眼泪不断滴在他手上。
“……梅君,吾知道。”他吸了吸鼻子,用力拨开了多梅仙钳着他脸的手。“汝别这样看吾。”
多梅仙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御琴会开幕在即,竹君还是少为闲事分心才好。”
“抱歉,吾知道了。”神竹秀闻言正了正脸色,冲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多梅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那袭白袍上绣着的霜雪墨竹图,与多年前一样傲然凛立。
他抬起手,那上面满是水光。
九月初一,御琴会。
天降异象已经消失了,人间重新回到平静之中。
逸曲莺上台之前还不停地拉着多梅仙确认:“神府步莲真的没来么?他真的不参加御琴会么?”
“是啦是啦,佛门都说了他身受重伤,已经提前回到圣佛天了。”多梅仙又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
逸曲莺抱着琴仍是疑疑惑惑:“吾怎么没听过?”
多梅仙怒道:“汝又不是负责御琴会的!赶紧给吾上台!”
御琴会在意贤都的一方露天琴台举行。
当蔺即川和任逸尘来到这里时,正好是逸曲莺在台上弹奏一曲《浮霞瞰山》,那把朱金漆绘着苍山洱海图的七弦琴让蔺即川顿时愣在了原地。
此前,他们回到客栈后,遇上了那位佛门高人凛徒言,任逸尘因为对他手中的红鲤鱼产生了感应差点出手伤人,最后还是凛徒言替他将红鲤鱼归还入了身体。
“我曾在一名儒门之人手里见过同样的红鲤鱼,”凛徒言道,“他穿着袍子上绣有霜雪墨竹图,很好辨认。”
蔺即川和任逸尘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他们所见过的一个人——
“归兄?”
于是,神府步莲带着优昙梵声回圣佛天治疗,由于凛徒言要去平朝,途径青云镇,便顺路带着蔺采回去,只有蔺即川和任逸尘两人前往这次由儒门主办的御琴会,以求再遇归思。
任逸尘看了眼发呆的蔺即川:“你在看什么?”
“啊?”蔺即川回过神来,才道:“她手里的那把琴……你有印象吗?”
蹙起眉远远地望了望,任逸尘半晌后才道:“没有。”
蔺即川无语地摇了摇头:“看来你的记忆果然还没完全恢复,那不是师尊从前弹过的琴么?”
“师尊?他的琴?”任逸尘眨了眨眼睛。
“嗯,虽然不太确定,但那把琴我看过许多次,怎么也不会弄混的,除非有两把一模一样的琴。”蔺即川笃定道。
逸曲莺的演奏结束了,她抱起那把七弦琴致了个礼就下了台。
蔺即川低声道:“我们跟着她去看看。”
他本想抓过任逸尘的手,但却被不露痕迹地躲过了,蔺即川苦笑一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挤出了人群。
“如何?”逸曲莺下了台后笑眯眯地问多梅仙。
多梅仙哼了一声:“一般,幸亏没有神府步莲,否则汝能否夺魁仍是悬念呢。”
逸曲莺翻了个白眼,也不同他扯皮,只把琴摆在桌上细细查看起来:“方才吾弹奏时,觉得有几段琴音似乎不太正,多梅仙汝要借琴之前也许得等吾先修好。”
“吾不急呀。”多梅仙微笑道。
蔺即川刚踏入琴舍内时,一眼就看到了那把放在桌上的七弦琴,他几步走了过去,就看到了在苍山洱海图的附近刻着的“长泓”二字。
“长泓……”蔺即川难以置信,他听蔺泓说过,他的字就是长泓!
逸曲莺和多梅仙对视一眼,彼此都对蔺即川突如其来的行为很是奇怪。逸曲莺笑着问了一句:“公子,莫非汝识得这名长泓?”
蔺即川伸出手抚摸起名琴听夜,在琴尾有一处小小的刻痕,他还记得,是小时候偷玩蔺泓的琴时不小心弄坏的。
蔺泓当初说为了换钱才将这把琴卖了,难道他是卖给了面前的这个女子吗?
“抱歉,”蔺即川道:“姑娘,请问您是在何处得到这把琴的?”
逸曲莺顿住了。
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会儿,才道:“……与汝无关。”
多梅仙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却又被她瞪了回去。
“……这样啊,那么打扰了。”蔺即川笑了笑,也没有再追问,只拉过一旁的任逸尘走出了琴舍。
多梅仙道:“汝是怎么了?”
逸曲莺没有回答,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抱起琴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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