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秦家祖籍是在南方的某个偏远小镇,此镇临山,世代以来务农,几乎也没什么现代发展的痕迹。秦家爷爷去得早,只余奶奶一个,膝下有几个子女,如今都流落在外,各处奔波。秦父出来打拼了许久,孩子也都是在大城市里出生的,这么多年来,秦正思两兄弟压根儿也没回去过一两次。
兄弟俩下了飞机又搭大巴,奔波跌宕换了两趟车才来到小镇上。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下过雨的地面格外泥泞,一脚上去便可踩出一个水坑。秦正语双手都拎着东西,一边走一边警惕脚下的路,走着走着就撞在前面人的背上。秦正思转过头来,看他有点狼狈,就叹了口气,然后把他手里的东西拿了一半过来。
到奶奶家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几个人的哭声。秦正语心中一紧,两人都加快了脚步。跨过小院,再进大门,屋内左侧是一张大木床,床边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都面带愁色。秦正思走过去,把东西放在一旁,然后就走过去,蹲在床的旁边,看那床上躺着的老人。
一旁的那些个人都震惊于他们的突然出现,秦正语颇觉尴尬,毕竟这些亲戚中的许多人他都不认得了。他硬着头皮走到他哥的身边,然后也弯下身去,看着床上的奶奶。她的面色黯淡得就像一片揉皱了的黑夜,口中几乎是没有什么气了,见了两兄弟来,眼底闪过一点微光,嘴唇动了两下,终于也没说出什么来。秦正思轻轻地唤她,“奶奶……我来了,还听得见吗奶奶……”
老人家的手被紧紧握在他的手里,秦正思只感觉她使尽用力地攥了自己一下,然而那力气微弱,就像刚出生的婴孩那般。秦正思感觉有一行热泪自眼中淌下,心中被拧得剧痛,却又不敢大放悲声,只能咬着牙关,看老人家叹出一口长气,然后终于闭上了眼睛,把气给咽了。
周遭的几人都嚎了起来,有女人扑在床畔,痛哭失声,男人则都站立原地,长吁短叹。秦正语站在他哥旁边,看着这人强行压抑着悲伤,还安慰旁边的女人,也觉得颇为伤感。但他倒不觉得此事可悲可叹,他向来对死生之事看得极淡,对自己且是如此,对他人就更为尤甚。
他蹲在他哥身边,轻声开口安慰他哥:“别伤心了,哥……老人家寿终正寝,这是喜丧,应该笑才对。”
他不知自己这话其实凉薄得很,周围有些人听出来了这番口气,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他说的也有些道理。
众人哭着叹着一会儿,终于有人上来给老人收拾脸面,打点行装。男人们皆退了下去,在院子中站着。此时便有个中年男人开口道:“老人家昨天送到医院,其实就有点不行了……医生说让我们看着办,老人家自己强撑着说,要走也得在自己家的床上走……所以我们早早地就让她回家停着了。”
秦正思转过身去,说:“辛苦你了,大伯,这事都是你们在操劳。”
“哎,也是事发突然,来得太急,我们也都懵了……话说回来,要不是你爸走得早,我和你姑也好多一个帮手。”
秦正思勉强地笑了一下,“那是。不过,我和我弟也算回来得快,这身后事也可以一起帮忙着操办操办。”他转头看了一下在一旁愣着的秦正语,“怎么不过来叫人?”
秦正语只好走上前来,叫了一声,“大伯。”
“嗯,”那男人应了,然后又掏出烟来,给秦正思点上一根,又递给秦正语一根,然而被秦正思拦住了,“他不抽烟。”
男人干笑一声,把烟塞回去。他一边抽烟,一边看秦正语,“你这小子,长挺大了啊,都不记得我了?”
秦正语笑笑,“没有啊,记得记得。”他一边说,心中一边冷笑。他记得个屁,这人除了父母刚过世那阵,打遗产官司的时候见过几次,后边就再没出现过了。在印象中是个做小本买卖唯利是图的商人,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是赚是赔,但看身上衣着,总归不是什么飞黄腾达之人。秦正语还记得,那时他哥他奶奶跟这人闹得很不愉快,因为钱的问题。后来他奶奶还是承诺把家乡田地房舍中多数的那部分全部割给这人,他才在秦家父母的遗产问题上善罢甘休。
秦正语也不明白,他哥到底什么时候跟他重归于好的?现在还能谈笑自如。或者这也只是成年人之间的一种客套的把戏,不管心中都在算计着些什么,表面上总归是要客客气气的。他可不比秦正思成熟理智,心里冷,脸上自然也不客气,能笑着打声招呼就已是仁至义尽。
他站在一旁,听他哥和他大伯谈论老人家留下的遗产的问题,原来老人家早已写了遗嘱,遗嘱中写明了一部分田地留给女儿,大部分田地和房舍留给大儿子,剩下的十几万毕生积蓄全部留给秦正思两兄弟。秦正语看得出来,他哥其实不大愿意在老人家刚咽气的时候就谈论分财产的问题,但他大伯是摆明了态度要说,他也只能奉陪。
“正思啊,你奶奶他把钱全部都留给了你们兄弟俩,要我说,这心也太偏了,”那男人猛抽一口烟,“她也不止你们俩孙子,我和你姑也有子女,她怎么就不惦记一下呢,你说是吧,哈哈。”
“是,可能奶奶觉得正语还小,在读书呢,”秦正思微微笑了一下,“所以得把钱给他留着,好防个变故。”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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