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唐成又想起那些虎头鞋,他低了低头,想,那些东西用不上了,他就留一辈子好了,这样等到老了,也还能记起n_ain_ai拿着针线的样子。
“n_ain_ai。”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翻飞的针线,许唐成仰着头,唤了一声。
“嗯?”
“你……”许唐成看着她的眼睛,问,“知道易辙是谁吧?”
缝上最后一针,针带着线转了个圈,然后钻进去,成了结。
“当然知道啦。”n_ain_ai拉紧手里的线,让结落在底端,“对门的那个孩子啊,前两天还来家里吃了饭了。”
“嗯。”应声后,许唐成歪着头,弯着唇,“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是个好孩子。”n_ain_ai回想了一下,将一只手伸到高处,比划了一下,“大高个,长得也俊,特别像电视里那个……那个什么台的主持人。我看那天吃饭的时候可乖了,总夹自己面前那几道菜。”
许唐成听着,也跟着笑了。
嗯,大高个,长得俊,可乖了。
“他爱吃茄子。”本来都已经停了一会儿,n_ain_ai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
许唐成一愣。
对,易辙是爱吃茄子。
“那天吃饭,别的远的菜他都没夹,就夹了两小块茄子,我就给他把茄子换过去了。”说到这,n_ain_ai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声,“不是说他爸妈离婚了么,他妈也不是善茬吧,我看见过她跟人打架,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给他换过茄子去,他看了我好半天,我看他都快哭了。”
像是忽然不会思考了,许唐成的大脑钝钝地,停在易辙的一个影子上,再也动不了。
“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下头,咬着牙点了点头,“他是个好孩子,是个……特别好的人。”
开了口,情绪也突然抑制不住。他将两只手并到一起,捂住脸,还是哭了。
这一哭吓到了n_ain_ai,她伸手拽住许唐成的手,有点着急地想要看看他:“怎么哭了啊?”
许唐成摇摇头,用两只手裹住n_ain_ai苍老的手,放到她的膝上,然后将头埋下去,额头抵住两人交握的手,没再起来。
“别哭了,”n_ain_ai扔了针线,用另一只手去擦许唐成露出的眼角,“为什么哭啊?”
“n_ain_ai……”许唐成知道自己让n_ain_ai担心了,他想忍住,却根本忍不住。
易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没得到过多少爱,却会用最纯粹的心爱他。
在今天和他分别后,许唐成就一直在想,易辙到底是怎么说出的那句让他走。这问题想得他头疼,心里也疼,心肝脾肺、天地万物都像是错了位。
“在呢,在呢。”n_ain_ai喃喃着,哄着。
“n_ain_ai……”克制的哭声成了呜咽,许唐成多少年没这么哭过了。他紧紧攥着n_ain_ai的手,有些委屈,用已经完全变了音的声音说:“你能不能记住……他是个特别好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
他是个特别好的人,我特别爱他。
许唐成想,我不能告诉你我爱他,不能带他到你面前,给你介绍,但我多希望,多希望你能记住,他是易辙,是个特别好的人。
第六十二章
回到北京,已是夜幕垂坠。许唐成跟在易辙的身后出站,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易辙回头看了他几次,没机会和他对上视线,最终等了一步,到他身边。在大街上牵手太引人注目,易辙便伸出手,拽住了许唐成的手腕。
本要去坐地铁,但看到进站处乌泱泱排着队的人,许唐成摇了摇头:“人太多了,打车吧。”
赶上的司机是个能说的,从他们上车开始,司机就热情地一个劲儿同他们说话,没一会儿,家在哪儿,离北京多近,在哪儿读书,全都被问出来了。本该许唐成去应付的事情,今天却换了人,许唐成靠在易辙的肩上,把手绕他的胳膊里,半眯着眼睛听他和师傅说话。
过了一个周末,许唐成依然无法适应即将到来的离别。这种无法适应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想说话,不想动,如果不是在家里不得不面对家人,他就想安安静静地和易辙待着,谁也不理。
他一直在用一根手指挠着易辙的袖口,那里有一根掉出来的线头,不知道被他拽着转了多少个弯。
“也不是一直在学校,有时候要去调研、交流什么的,还需要去测数据,”易辙和司机说着,顿了顿,“比如我之后就要去南极。”
本来在匀速转圈的线猛然打住,回了个弯。许唐成倚着易辙的肩膀抬头,发现他也同样在看着自己。
“你要去南极?”
“嗯。”
许唐成有些愣,静了一会儿。
“怎么……没告诉我?”
易辙瞥了一眼司机,然后将许唐成微凉的手攥进了手心里。
“才决定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也还没有告诉老师。老师之前跟我说了这事,那会儿我犹豫要不要去,后来想一想,我做的东西是很需要这些数据的,所以决定去了。”
这消息实在非同一般,许唐成好半天没缓过神来。他撑了下`身子,想要先离开易辙,可脸离开肩头的一瞬,他忽然感受到巨大的悲伤与不舍。
南极……
实在是个太陌生、太遥远的地方了。
怎么突然要去南极了?
软弱得做不到,许唐成索性放弃了端正坐姿的想法,靠回了易辙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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