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许久没来了。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冰冷。影子突然意识到,痛苦不会来了,他坏死的身体,连疼痛都再引不起丝毫反应,那些痛楚已经对自己不屑一顾,恍然间,好像他被全世界给抛弃了,连最后一丝能够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感觉都失去,很快,很快就连灵魂都要唾弃这具躯壳了吧。
算了,王爷还是不知道的好。反正他是注定用来牺牲的,何必再给那人徒增烦恼呢?不管怎么说,王爷对自己一向是不错的,如果因为自己的错误,让他苦恼的话……如果他会苦恼的话……
这样躺在昏暗脏乱的地牢里,静享死亡的过程,不是不心酸的,最后也没能再见上王爷一面,不知当知道自己死的消息,王爷会怎样,大概会恼怒与惋惜吧。毕竟他是尊贵无匹、不容侵犯分毫的王爷,毕竟自己是百里挑一、从小培养起来的影卫。
如果……
如果还能有一点点难过的话,就更好了。
影子“呵呵”地笑起来,但其实他已经没有笑出声的力气了,只能自胸腔中拉风箱一般抽出难听的气声,沙哑地嘲笑着自己的妄想。
一道无足轻重的影子,最多道一声可惜,又如何值得难过呢?
不需难过的,他是该当享尽人间极乐的人,自己守护着对方这许些年,不正是希望可以为他分一丝力,让他更轻松愉快一些吗?此生最好的礼物,就是每一次看到王爷对自己微笑,微微抿着唇,却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让一向老成的那人也会难得地显露出一丝孩子气,眼梢含着醉人的光芒,点亮了影子所有的人生,那是他生活中可以准许的唯一光彩,亦足以支撑起整个世界。
黑夜似乎也不太难熬,影子感觉面上有些微的暖意,感觉就像王爷每次看着自己时的反应,心中模糊想着,太阳终于出来了吧,可以在死前触摸到阳光,也算不至太凄凉。
全然封死的地牢中,是谁泄露了无声的笑。
初见天光的时候,在千里之外一座精美宏大的庄园中,白衣红袍的男子长身玉立在庭院中,晨间露水打湿了他华贵的衣摆,一向讲究的男子却似无所觉。
身后陪着他站了一宿的侍卫们脸上都隐有不安,却又不敢让主子看见。片刻,领事上前两步,恭敬地一鞠,“王爷,您已站了一夜了,不论何事烦心,都该以身体为重才是。奴才伺候您回屋歇息吧?”
男子一侧首,却不看他,只是沉吟。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们甚至从来不知道有那样一个人。
那人还没有回来,大概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吧。
也罢,该是命,该是解脱……
王爷利落地回身,进了屋。刹那扬起的袍袖如一朵烧云,抖落了片片花雨,徒留几缕残香。
他知……他不知……
知与不知,最是难知。
人之最大的无奈,便是知或不知都不重要,若这个世界要的,只是你不能知的结局。
影子的结局如他的一生一样,静默地发生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
地牢里的水声还在无限循环,空灵的声音,一滴一滴,坠落在地,扑向自己破碎的终点,映照出一片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写的时候只觉得写得太短,又没能像预料的一样达到虐得程度,深深心塞了一阵,可是前两天再翻出来看,突然觉得有点小难过【难道我的虐点越长越低了otz……
感觉自己老是想虐却从来没有成功过,难道天生逗逼属性没救了,好一个悲伤的故事……
☆、傻小子
梅雨时节初至,绵绵春雨淅淅沥沥地缠了人数日,像是说不完、道不尽的故事,每每以为将要走到结局,漫不经心的软风一吹,又掀开一页新章。
潮气漫上窗棂,普通的农家妇人抬起窗缘,窗前恰好站着一个黑衣散发的男子,可她却看也不看,便将那木著朝着男子的方向立起,木著触及了男子身体,径直穿了进去,但窗里窗外的两人都似无所觉,妇人支好窗户便又匆匆忙地离去了。
半扇窗子“插”在身子里的男子侧立在窗前,看也不看身旁的“凶器”,只愣怔怔地盯着房檐外雾帘般的细雨。
他慢慢地抬起一手,伸进雨中,雨水尽数穿了过去。青白僵硬的脸上一如呆傻般没有表情。
野鬼的世界其实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诡恻骇人,除了些走歪门邪道、终日琢磨害人的厉鬼,大多数的孤魂野鬼还是像迷路的旅人,因一些说不准的原由错过了入冥府的机会,只好日日流连在人间,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鬼并非没有寿命,这种不具有法力的孤鬼,体内阴气耗尽,便也就永远地消失在无人知道的地方了,只是这一过程十分的漫长罢了。
而这些时间多得不知道该搁哪儿的野鬼,其实也就像人类中的无业游民一般,还不用愁五谷杂粮、凡尘俗世,只是今天去这串串门,明日到那儿唠唠嗑,聊些生前趣事,鬼生见闻解闷儿而已。所以说,八卦才是生灵精粹,管你生前是富商权贵,还是贫农乞丐,死后也就八卦之魂还熊熊不灭,愈燃愈烈。
因此,塘子里的水还没涨半寸,阜庄方圆百里的鬼就都知道了——
“傻小子到了阜庄,还是那么蠢笨的模样,终日不做什么,也没人知道他那缺根弦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傻小子算不上新鬼,也没鬼知道他出现的确切时间,大概是因为他一直都太安静,而且总是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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