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人,我做过这么多过分的事,仁慈的根本不是我,是他才对。我吸了吸鼻子,泪眼模糊地去看他,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子里照射进来,让他灰色的头发闪闪发光,仿佛顶着一圈朦胧的光环。
岂止是仁慈,根本是慈悲。他像个天使,甚至神灵,我愿意皈依他,为这舍命流血宽恕罪人的神之爱。
我的躯体变得麻木不堪,我的灵魂缺失了一部分,但只要看着他,我就觉得自己被拯救了。
“我会把一切处理好。”我说,“领地的事情,猫的事情,然后我们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好不好?”
他的目光闪了闪,说:“好。”
杰弗里并不相信我。看着他的眼睛时,我认识到这点。
当所有干扰强制消失后,现在的我忽然明白,他的接受不是因为随遇而安或轻信。就像我因为不在意而听之任之,杰弗里以前这么快地接受我的告白,如今这么快地应下我的许诺,只不过是因为他从未怀抱希望而已。
那些苦难没让他愤世嫉俗,却切切实实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杰弗里在世界与自己之前筑起高墙,一方面一直在为各种计划努力,一方面又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放弃了希望的能力,换取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失望。他永远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接受失败,接受落到他身上的无理暴行,接受灾难与死亡,却把我曾经的善意称作一个意外。
我没法让他相信我的保证,只能做给他看。
我把杰弗里带在身边,让他看到我发出的每一个命令,批下的每一张文件,每一场谈话。我继续完成之前就在进行的过渡工作,把开拓变为守成,巩固目前的领地与成果。我没有解散所有制衡,只是把手中的缰绳交给了凯萨琳,她毫无疑问是最适合的人,胜过任何一个资质不明的年轻继承人。当我让凯瑟琳自己找一个听她话的孩子代替托德,她急忙跪了下来,发誓自己别无二心。
“我没在试探你,凯萨琳。”我说,“扎克瑞亚斯家族的血脉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选一个你认为合适的继承人就好,我不关心他或她的血统。一年以内我就会离开,消失,与这里再没有关系。”
我简单地说了家族疾病这回事,对此不再多言,毕竟今后哥那萨领就要交给她了。凯萨琳是个很有责任感和事业心的人,无论她信不信,她都会把领地的事背负起来。
在过去两年的努力之后,哥那萨领“猫”的产业完全收归领主府,“猫”已经淡出了人们的生活。既然我不再需要靠着这个要挟杰弗里,那些被搁置的解放运动也可以慢慢实施。我打起精神来,把所有才智用到这事上,确保事情会往好的地方走,确保至少几十年里,杰弗里的同族能平安无事。
杰弗里站在我身后,和过去一样,安静地看着我做这些,偶尔提出一点建议。他投入文件中的速度很快,没把时间浪费在疑神疑鬼上,利用时间的效率让人甘拜下风。他参与凯萨琳的工作,确认了他的能力后凯萨琳给他行了不少方便,她切实是个实用主义者。
这种善后工作进行了大半年。
到了后期,已经没有多少需要杰弗里做的事情。他依然陪在我身边,只是时常变回猫形。
亚人的兽型便于恢复体力,他的体能有所衰退,又或者只是不再在我面前掩饰什么。仆人和凯萨琳他们进门后需要注意脚下,注意椅子,别一下踩到杰弗里身上。我倒没这个担心,鉴于每次进门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他。
而且他喜欢睡我身上。
杰弗里是一只很大的灰猫,能抱一捧,又暖又重。他的身体团在我大腿上,脑袋靠着我的小腹,沉甸甸的重量像一只锚,让我感到安宁。当我觉得世界是一个冰冷的墓穴,他的温度能把我拉回人间。我抚摸着他的额头,下巴,还有顺滑的脊背,感到自己废墟般的胸腔当中又升起一缕炊烟。
他总是睡觉,醒着的时间大部分用于舔毛。他如此细心地从掌心舔到尾巴尖,柔软的身体能让他舔到自己的肚子和下体,我在想对着一只大猫产生情欲会不会太变态了。我抚摸他,手掌能陷入那长而柔顺的毛发中,如此柔软,还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起伏,温度和心跳。我用梳子给他梳毛,听他喉中滚动起呼噜呼噜的声音。我在他昏昏欲睡时抚弄他的下巴,看他慢慢伸直脖子,磨蹭我的手。
为此我可以不吃不喝地继续坐在那里几十个小时。
也有时候太阳正好,比如今天,他睡在沙发上。杰弗里趴成一个长条,眯着眼睛假寐,蓬松的毛发在周身摊开,像只大绒球,一床晒过的羽绒被,诸如此类。我不能自己地放下笔,向他走去,爬上沙发,双手穿过他腋下,把脸埋进他的后背。杰弗里转过头,对我叹了口气,听见猫咪唉声叹气还挺奇妙的。我摸摸他的下巴,他舔了舔我的手指。
我在沙发上睡着了,可能因为最近几天我只睡了几小时。醒来时窗外已经黑了,我抱着一个光溜溜的人,他伸手去够旁边的毯子——毯子放得有点远,猫爪子勾不到,而我又把他抱得死紧。我起身拿起毯子,回来把我们都裹住。杰弗里在我怀里调整了一下位置,习惯性地看了看桌上的盒子。
我把那双来自他兄弟的手套给了他,那天后他就一直带着它们,形影不离。为了方便,我给杰弗里打造了一个坚固的盒子,钥匙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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