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已经明白,慕容逸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再看我,转身走向门口,就要推门而出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留下两个意味不清的字——“保重。”
慕容逸背影消失的那刻,眼底的泪水在黑暗中肆意流淌,我怎么抹也抹不干。
有什么东西在我们之间破裂丢弃,再也找不回来。
夜似乎还很漫长,我再也无法入睡,发呆地盯着床顶,默默等待黎明的来临。
离开的路上,从皇宫到城门,我都没有回首,甚至连车帘也没有掀开。马车里,我一直低着头,手中死死握住那枚玉佩。
手心早已发红,带着冰凉的痛意,在心底弥漫。我紧闭双眼,忍住眼底的泪水,不停地告诉自己:
我们这次是真的决裂了,再见面只会是敌人。
回到平阳城,我才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老大夫去世了。
罗玉一听,双眼立刻瞪得好大,二话不说便赶往济春堂,一路上跌跌撞撞,险些倒地。等到了济春堂,罗玉一下子便跪在了灵堂前。
等我与初若云随后赶来的时候,看见罗玉呆滞的双眼盈满泪水,盯着老大夫的棺材浑身都在颤抖。
看着黑黑的棺材,我也是不敢相信,那位言语犀利、做事死板,但医术高明、本性善良的老大夫就这么离开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老大夫的时候,他年纪虽然大了,但精神很好,语气更是令我觉得刻薄。他喜欢时不时讽刺我与罗玉几句,但在关键的时候总会伸出援助之手。
他喜欢摸着自己半长的胡须,微晃着脑袋开药方。
枯槁的面容,布满皱纹的双手,黑青色的大褂……
想着,想着,泪水也缓缓流出眼眶,就在我也准备跪下去的时候,一边的罗玉突然双手扑地,不顾前面的火盆,开始向前爬去,嘴里悲痛地叫着师父。
“罗玉!”我连忙拉住他,“你节哀,老大夫他已经去了。”
“不,不可能。”罗玉一边摇头,一边拼命想甩开我的手,“师父不可能死的,不可能的。”
“罗玉,不要这样。”我含着泪,声音已经哽咽,“老大夫他,他真的已经走了。”
“师父——”罗玉将头埋在我怀里,像受伤的小兽般低声哭泣。
这样的罗玉无助痛苦,令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师父,这么久没有消息,师兄们怕是早已将师父安葬。不知师父的灵堂是否也这般苍凉,云峰山的哭声是不是这般悲痛,整夜回荡。
那个爱我、疼我慈祥如父的师父,我却连最后一面也来得及见到,而现在连回去的勇气也没有。
压抑住心头如潮水般的哀伤,我紧紧抱住罗玉,低声劝慰。无意之间地抬头,我发现初若云站在灵堂前,目光冷酷,毫无悲伤,甚至嘴角还闪过一丝笑意。
我浑身冰冷,不敢相信地看着初若云,但下一秒她已是低头轻轻啜泣,双手绞着衣角,红通通的双眼,令我怀疑刚刚只是错觉。
老大夫脾气虽然不太好,但医术高明,周围受他帮助的人也很多,加上店里的伙计,前来送葬的人很多,罗玉已经换上孝衣,黯然地坐在火盆旁,机械地往火盆里投烧冥纸。跳动的火苗在舞动,映照着罗玉毫无血色的脸庞。
初若云稍稍祭拜之后,便回了客栈,听说明天就准备回临安。罗玉的状况她不能勉强,只好劝罗玉节哀,盼其早日回去,自己则先回另想办法。
我陪罗玉在灵堂前跪了许久,到后半夜的时候罗玉才稍稍缓过来,他僵硬地站起来,向他人询问老大夫去世的详细情况。
老大夫是前两天去世的,去的很急,但又似乎有了预兆。
前一段时间老大夫的忘性明显加大,常常忘记事情,吃的也很少,睡的时间也短。
去世的那日,老大夫中午就休息了,他嘱咐了好多事,然后一个人进了屋子,把店里的事都交给了伙计,等到晚饭的时辰过了许久,老大夫还没有出来,大伙便有些不放心了,便几个人一起去看了看,叫了几声没有应答,推门的时候才发现门被锁了。这下大家慌了,一起撞开门发现老大夫坐在椅子上,已经没了呼吸。
几个伙计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到后面只剩下呜咽一片。
这么说,老大夫是自然死亡的,毕竟他年纪也大了。
这么想,大家也稍微看开点。
罗玉默然许久,等大家的哭声小点,他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师父有没有提起我什么?”
“有。”看起来年龄最小的伙计立马擦了擦眼泪回答,“那天中午师父问起你什么时候回来,说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这个徒弟了,还说他东西找到了,让你自己去取,最后,最后还叹息说魏家也只剩你了。”
罗玉的身体颤抖起来,泪水又溢出眼眶,慢慢回身去看老大夫,眼底的悲痛令每一个人看着都心疼。
我想劝他但发现无从劝起。
这样的悲伤也许只能靠时间才能愈合。
等老大夫的事情处理完毕,已经是十几天后的事情了,济春堂的伙计也散了,空寂的屋子里只剩下我与罗玉。
这几日,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何我一个魏家的人也没看见?来的几乎都是平阳城普通的百姓,还有曾被老大夫救过的一些人,老大夫的亲人,我一个也没看见。
想到以前的一些话,我猜测老大夫与魏家应该是决裂了,那些人也许并不是这般狠心,死了也不来看一眼,只是并没有得到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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