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和你说,你现在能够上学,能够读书,能看红毛书,都是因为叔叔愿意帮我们,不可以讨厌他知道么?
苏芝华停下手边的工作,转了过来,那依旧是叶海涛所熟悉的、面目温柔的母亲。
她说——阿海,你想不想要一个爸爸?
叶海涛双手握成了拳,他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梗在他的喉咙里——太难受了!而苏芝华是决心给儿子下个猛药,她走进叶海涛,逼问——阿海,你也觉得叔叔对你好是不是?那他做你的爸爸好不好?
啊!
叶海涛抬起头,甩开了母亲的手,转过身奋力地跑开了。
苏芝华在后方大喊着——阿海!阿海!
叶海涛头也不回地向前跑着,霍尔,他听见一阵尖叫声,叶海涛转过头去,看到了一辆黑色车子在面前停住了。
只差一点,就要撞上了。
当下,叶海涛脚软地跪倒在地。
苏芝华赶紧跑了过来,她先是紧张地看查儿子可有任何损伤,不断地问“哪里伤了”。
“喂——”车子的司机走了出来,用福建话骂道:“看不看路啊!我家老爷公子赶着赴宴,时间耽误了你们可赔不起!”
在那个年头,能坐得起车的都是有分量的人物,像叶海涛母子这种生在社会底层的人,自然是得罪不起这些权贵的。苏芝华赶紧把儿子从地板上拽起了,跑到了旁边。
叶海涛还处在惊愕的状态之中回不过神来,他只是看见那个司机哼了一声,坐进了车内,奇怪的是,那后车座的人却把车窗给拉了下来。那像是个四十出头、四方脸、身型有些粗犷的男人。苏芝华急忙对着车座的人深深地弯下腰来,捏着叶海涛的手,边向车里的人道歉,边教训叶海涛。
叶海涛被捏的手肘泛疼,他委屈地扁着嘴,却听见那车里的男人笑了一声,颇是大度地对母亲笑了一声,“没关系,人没事就好。”那个人的口音有些奇怪,不像是本地人,也不像是中国来的,听着有些别扭。
叶海涛还来不及深思,车窗就被拉了上去,他立马抬起头,车子已经开走了。
然而,叶海涛却和一双眼睛对上了。
原来车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坐在车内,同样扭着头往后瞧着叶海涛,五官有些瞧不清楚,只能大约知道那是个约莫十七八九的青年,头发都往后面梳,是当时的摩登人士通有的打扮——那双黑幽幽的瞳孔和叶海涛对望着,然后,那诡异的视线慢慢地从眼前消逝。
◎ ◎ ◎
叶海涛醒来了。
当他看清自己身在何处的时候,挣扎地从白色的床上坐起来了。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周遭,然后又看了看自己,他受了枪伤的左腿被高高地吊了起来包扎好了,上身捆满了纱布,已经经过了仔细的医疗处理。
叶海涛在愣了足有一刻钟之后,他看着白色墙壁上挂着的旗帛。
那中间的红色圆点和向周围白色延伸的红色条纹,看去就像是一朵绽放的艳红妖花。
叶海涛突然笑出声来,声音由小而大,到最后他捶打着床铺夸张地大笑了起来。
他还活着?居然没死?日本人居然没杀死他——?!
然而,他的笑声却引来了在外头驻守的日本宪兵。那两个日本宪兵打开门来,只看了眼醒来的叶海涛,其中一个便离开了,像是要去叫什么人过来。叶海涛仿若无睹,他拍打着床铺——他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讽刺,还是为了自己这条残存的性命。
叶海涛用手肘掩住眼,他最终还是落泪了。
然而,叶海涛并没有太长的时间供他抒发心里的激动,他听见了一阵沉沉的脚步声。叶海涛立马用力地擦干了泪。
他听见守门的宪兵跺脚行礼的声音,看样子来人是个长官。叶海涛在哭笑之后,胸口那股民族仇恨又很快地点燃了,他挺直着身板,如临大敌地瞪视着前方。
门推开的时候,叶海涛瞧了过去。
他眯了眯眼,头渐渐往上抬,而那个身穿军服的高大男人,在他的眼前停了下来。
窗外的晚霞由彩色窗镜透了进来,让那双眼映出了一抹诡异的红色。
“阿海。”那个人开口了,那是一句口音纯正的华语,甚至比叶海涛还准确。只是,从那薄唇里溢出的话语,像是渗了寒水一样,让人不自觉地泛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尽管他的语气听起来确实那么温柔。
他淡淡地笑了起来,向叶海涛前进一步,手放在后背交叠握着,慢慢地弯下腰,凑近叶海涛。他偏着头,目光诡谲,口气极轻地说了句话。
“我来找你了,阿海。”
叶海涛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又急又快。
他缓缓地睁大了眼,清瘦的身子跟着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是看到了此生最可怕的一个画面。
第五回
囚徒
叶海涛原先并没有预料到,这辈子居然还会再遇见古谷川这个人,而且是在这种狼狈的形式之下,与他重逢。
严格来说,他和古谷川算是旧识了,此外,他们之间更有一层复杂的、难以说明的关系。
唯一肯定的是,叶海涛并不愿意见到这个人物。
叶海涛神色复杂地坐在病床上,古谷川就坐在他的对面。此刻的古谷川端坐着,他将绿色军帽郑重地放在身边,抬眼直视着叶海涛,问:“准备的食物不合你的胃口?”
叶海涛看了眼古谷川军服衣领上的扎眼的金色星级,沉默地握了握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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