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省的腰牌,陆幽领着瑞郎步入幽暗的狱道。
与掖庭诏狱的迂回曲折不同,禁苑诏狱的规模不大。毕竟是关押宗室之人的诏狱,室内的陈设自然也远远好过掖庭诏狱。甚至从表面上看起来,更像是一座紫宸宫内常见的宫殿。
入门后首先是一座厅堂,桌案俱全,只是没有任何的摆设。北墙上左右两个耳门,分别通往关押男女犯人的囚室。
二个人入了左边的门,再过一道关卡,就入了囚室前的走廊。借着墙上的火把光亮一口气走到底,便看见了赵昀。
昔日的千岁太子,如今虽然沦落为阶下之囚,却仍旧尽可能地保持着自己的尊严。
此刻,只见他衣袍端正,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正襟危坐在扶手椅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即便听见了脚步声,也没什么反应。
陆幽开口叫了一声“太子”,赵昀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亲手把我拉下马的人,此刻居然还跑来叫我太子。”
他凝视着陆幽,眼神黑沉沉的,竟然满是不屑:“我早就怀疑你有问题,却没想到……居然还是你们更快我一步。”
陆幽亦正色道:“不是我快你一步,而是你的心魔超过了你的理智。你赶走城南的百姓,暗杀平康坊的公子,这些已是不仁之举,可你竟然还想毒害皇上——”
“那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择手段!”
“啪”地一声,赵昀将手中书卷丢在牢门上,眼神里的倨傲一丝不少。
“事已至此,该承认的本王绝不否认。可你当真以为,本王会傻到在自己的寝宫里偷藏龙袍,在东宫的马厩里藏匿铠甲……还不都是你们,是你们在我身边安插的内鬼布置的这一切!”
“成大事者,不择手段。”
唐瑞郎将这句话原样送还给他:“正因为你心存恶念,所以才会被内鬼乘隙而入。鬼从来不主动害人,都是人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
赵昀冷笑了两声,突然挥手掐灭这个话题。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事到如今,本王只有一个要求——东宫里的那个内鬼,究竟是谁?!”
“江启光。”
唐瑞郎毫无压力的报出这个名字:“没有想过吧?与你推心置腹之人,谋划得却是别人的将来。”
“是他?!”
赵昀这下真的怔忡了,他足足沉默有好一阵子,而后居然吃吃地发出了几声冷笑。
“……看起来,我还不够心机不够险恶,驾驭不了这万鬼横行的朝堂,当不了这大宁朝的天下之君。”
等他笑完了,陆幽才又接话道:“我们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到如今,还能有何事?”
“有关于那位曾经的胡姬。当年,她是被我救出宫去的。虽然我现在也不知如今她去向何方,但是想必一定比继续留在宫里头要强上千倍万倍。”
“你……”赵昀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若是早些告诉你,你将来是否会对我和瑞郎手下留情?”
“不会!”
赵昀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阉党、外戚,唯有除之而后快!”
顿了顿,他又反问陆幽:“你,为什么要救她?”
陆幽道:“我只是看不惯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合起伙来欺凌一个无父无母的弱女子罢了。”
“你,如此好心?”
赵昀似乎并不相信,却不禁又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陆幽道:“你是皇上唯一且最后的嫡子。这些天来,萧后一直在蓬莱殿内替你哀求,希望皇上能够网开一面。因此你虽犯下谋逆重罪,但多半不至于处死,而是远地流放,永世无法回返诏京。倒不如趁此机会,在民间找寻到你的妻儿,从此往后平静度日,终此一生。”
“平静度日,终此一生……”
赵昀咀嚼着这八个字,仿佛有些动容:“若是换做从前,有谁敢对我说这些话,我一定会将他撵出重明门去。”
说到这里,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两声,又一次看向陆幽。
“既然你懂得怜香惜玉,那本王还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陆幽知道他说得是谁,心中顿时有些感慨。
“业已查明,良媛夫人与东宫谋逆案无关,将择日遣出宫去。我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回护她。”
“……好。那就,多谢了。”
赵昀点点头。不知不觉中,他脸上的表情已经逐渐平缓下来。
三个人同时静默了一阵,而后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唐瑞郎。
“其实我一直都有疑问——”他看向赵昀:“宣王赵阳,究竟是不是你派人杀死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是”或“不是”的区别。然而赵昀反倒沉吟了许久。
他的目光,长时间地在陆幽与唐瑞郎身上游移,而后才说出了一句语焉不详的警告。
“不要让真正恐怖的魑魅魍魉,主宰了大宁朝的国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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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禁苑诏狱,陆幽与唐瑞郎依旧沿原路返回。
眼下正是夏末秋初,正午的日头依旧有些毒辣。两个人走在无遮无蔽的坦途上,很快就汗湿重衫,恰巧路边有座凉亭,便步入亭中稍事歇息。
陆幽取出帕子拭汗,唐瑞郎见状,也从怀中取出扇子来替他扇风。
如此休息了一阵,陆幽定定地看着自己脚前的地面,若有所思。
“我做事从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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