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的眼睛里面,沉沉郁郁风雨欲来,不禁着了急:“还有这般无情无义之人,真该早就让海吞了才好。”
陆远明亦轻叹一口气,又将韩珠儿手中的茶续上,让他端着暖手。看他一双可怜的赤脚,旋身去拿了自己一双还未穿的新靴子,让他穿上。
“你可知道,多年前北海边专有捞补蓄养鲛人的人,将捕来的鲛人鱼尾强劈分开,做了美艳男女奴隶,贩到妓馆去。可见,这传说的遥远和凶厉,远远抵不上人心之深。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所以鲛人一族皆深深潜于沉渊之底,寻求北海龙神的庇佑。”白微幽幽说,“回去也好,不过滕六手上的鲲笛是上古千里神鲲的骨骼所制,是化浪为雪的神器,与你母亲那鲲骨之笛万万不同了。再说,你是半人半鲛,鲛人一族是否愿意容你,你可是想清楚了。”
韩珠儿闻言,眼里闪现了失望之色,过了好久才把眼光从滕六的笛子上挪开。“想清楚了,我一定要去看看母亲的故乡。”
“你不是无所不能的道人么,可否给他指一条归乡的路?”陆相看着白道人,直看地白道人也如坐了瓦沿儿的猫儿一般,不自在起来。
白微思索了一下,指了指滕六:“你问问他啊,北海的龙神可是他的故友。”
滕六“腾”一声炸红了脸,陆远明好似见着了他成了小貂的样子,一定是炸成了一只大毛团儿。
可敌不过韩珠儿眼里满满含了期待,就直直盯着少年滕六,蔚蓝的双目甚至蕴了黛蓝之色,摇摇荡荡柔波回转。
他就要起身,“扑通”给滕六跪下了,道:“到时候我也赠您碧沉定风之珠。”
白道人摇了摇头,无奈地低低对陆相说:“这小鲛人,真是与她母亲一般模样,轻易便与人承诺。”
少年滕六终是挠了挠头,说:“我不要你的珠子,但是……可以送你一程。”他望了望外面洋洋洒洒的雪花,“等雪停吧,等雪停了,我……带你去。”
韩珠儿重重点头,点着点着,突然就倒了下去。白道人敏捷,不偏不倚将他揽住,试了试他的鼻息,失笑:“原来是累地睡着了,也不知道他走了多少日夜。”
白微将韩珠儿放在陆远明的长榻之上,轻轻给他掩上一床被子。
一来二去,三人都没了睡意,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片,如同一片片浪花,抚摸亲吻着大地和万物。这雪不分黑白,将什么都覆了去,恰似漫长的岁月一般,能将一切都抹平。只有雪下潜伏的种子和春意,知道自己何时要破土生发,何时要向阳而出。
不知什么时辰呀,滕六已经走到院子里,就着虚弱的灯火开始吹笛了。
笛声落时,雪意骤停,一只小小的白貂,站在灯下。
白微轻柔地将一件大氅,披在抵不过睡意就桌儿睡着的陆大人身上,不忘在他脸侧留下一记轻吻。
“若我是那行商,也想将你囚在心中,永生永世不放你出来。”
?
☆、土火君
? 一进腊月,就忙坏了勤劳的老陈。
刚捡好豆子熬好了腊八的粥,转身儿就要去把白胖的蒜瓣儿泡进酸醋坛子里。老陈虽然做饭的手艺差强人意,也有执着的老理儿,知道陆远明爱吃腊八蒜,那腊八蒜就得非要在腊月初八这一天下了醋才行,差一个时辰,味道都不算对,浪费了他特意去槐茂酱庄打的老醋,也浪费了冬日里的好辰光。
所以那几日,老陈在剥蒜,游手好闲的白道人也被拉过来剥蒜,连带着不见几日光景的貂小六,也抱着小爪子,一颗一颗揉着蒜皮儿。
陆远明路过灶间儿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两人一貂,并排坐在矮竹凳上,争先恐后地填着眼前那个小小的笸箩,一地鸡毛蒜皮。没想到就是貂小六的前面垒地最高,跟毛茸茸的小貂一比,简直就是一座小雪山。
陆大人转念,好个三代同堂。没成想把自己逗乐了,赶紧捂着嘴小跑着路过了。惹得三双眼睛,都越过门坎儿去踩陆大人留下的笑声尾巴。老陈摇头,白道人叹气,小貂继续揉蒜皮儿。
老陈问:“老老爷在世的时候也说过,就盼着大人成亲啊一定要找个贤惠的小姐,针线好,厨艺好,才能将他照顾地妥妥帖帖。我呀,也能歇歇我这把老骨头。谁知道,现在还没个动静,哎!”
白道人想了想,问:“女红绣线是实在拿不起来了,但是我现在开始跟您请教做菜可好?”
老陈愣。
貂小六继续揉蒜皮儿。陆大人打了一个喷嚏。
老陈围着咬着尾巴的貂小六去了市集,一人一貂带了两大篮子东西回来。有红彤彤的剪纸福字儿,甜掉牙的糖瓜儿和胶牙糖,还有林林总总的吃喝年货。貂小六坐在老陈肩上,叼着一根彩纸糊的风车,北风一过,就“格哒格哒”转着轮儿响,两只豆眼儿,被那风轮儿,转地就要对到一起去了。
老陈还央他家大人写几幅“天增岁月人增寿”的对联,让本家儿术业专攻的白道人给画了灶神图,写了各方神君的名号春符。等着到时候贴在灶间儿井沿儿等各处方便请送。
吃饭时候,陆相见着了自己家的灶神,大惊。这道人的笔墨,着实狂放了些。想笑,又不敢,怕得罪了正在计较
一年善恶得失的土火君,再嚼了自己家宅的舌头。
暗地里拉了道人,跟他咬耳朵:“你这是要我们家下一年怎么过?”
白道人夹了一筷子菜,填到陆相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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