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同儿戏的人世间的鸳梦缠绵,都从纸上琴里活过来,好像它们都是真的。
我有冲动在这里拥抱他,但我没动,我看着他,惜字如金地问:“饿了没?”
平江路上时不时有搭棚卖糕点的摊子,全是蒸笼,露出各色糕点,做成兔子,莲花,菱形造型的甜食,冒着热气。我不感兴趣,直到看见一家做鲜肉月饼,饼铛里码放一大片,猛一下饿透了,买一整盒来吃,不知不觉吃到还剩三四个。这家苏式鲜肉月饼上面鼓下面平,皮酥肉足,在炉里焐着肉汁还温热。我第一次想起拿吃的分给他:“不吃?”
他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告诉我:“其实点心我不吃肉馅的。”
他给我做饭的第一天,我说:你把我当兔子喂?
现在看来他不是故意,是习惯了。他常吃素,能长身高长点肌肉真是托基因和蛋奶摄入的福。我想起和李成成卓小姐吃涮锅那天,一人一锅,下的是活虾。服务小姐几只几只把活蹦乱跳的丢下锅,眼疾手快用瓷盖挡住锅面,人坐着感觉得到面前的虾蹦跳,咚咚咚,撞两三下才消停。
有些东西,就是吃到垂死挣扎才美味。
他当时吓一跳,后来服务小姐再要加虾,就做个不必的手势。服务小姐加给别人。
我问他:“你信佛?”
他说:“不是。”想了想又说:“可能我只是……特别伪善。看活的死在自己面前总会不忍心,但是等到做菜的时候,又希望肉、鱼之类尽量新鲜。”
他倒是心软。我想到佳奇,那小丫头现在的样子让人想不到她小时候看电影会躲着抹眼泪,下雨了蝴蝶嘛一定要让它进室内以免淋死。那时候她家长辈叹气,她心太善,以后怎么办。可现在不也理智地嫁了个她不那么爱但门当户对的小子。我和她没谈过心,有时我也想知道她一个人,内心里这两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不叫伪善,人之常情。”
晚饭在得月楼,乏善可陈。饭后到金鸡湖畔散步,天黑透了,湖面极其宽广,岸上的灯光在水中拖出三倍长的彩色倒影来。鸟巢建筑不断变换着颜色,我们沿湖畔走,路过许多临湖坐在酒吧露天位喝啤酒的人。偶然抬头看檐外,忽然意识到我仿佛从未见过这样小的月亮。天高月小,它比点亮的烟头还要小,针尖大的悬在浩瀚的夜空。湖对面数十层的灯火通明的高楼隔着遥远的垂直距离贴在它下方地平线上,也渺小得像一排参差的米粒。我们背后被这个城市的灯光和人群包围,可面对的却是漆黑的一湖墨水和萤火似的月亮。
这个晚上,在冷风中,我过得很愉快。不想记得的事都被荡涤干净,电脑程序转移到幕后操作,桌面上简洁明了。
回到酒店,十点钟他问我要不要先在他房间坐坐。我虽然有点疲倦,但为这暗示躁动不已。我以为他太纯情以至于不敢在性上明确邀约,谁知道他留我下来,先拿出电脑,再外联电视屏幕。
我前一秒心猿意马想着酒店每间客房卫生间都备有的保险套,下一秒就坐在沙发上,对着屏幕大脑空白。我反应过来,第一个想法就是他要是想看爱情电影我立马走人,这他妈老套得长霉了。结果他放的是侦探片。
劳伦斯布洛克的《走过死荫之地》。
方忆杭在我身边坐下,说:“这个,我一直想看,错过上映了。”
我找茬:“所以你非法下载?”
他干咳一声,抱着抱枕一门心思盯片头制作公司制作人,装作听不见。
这本书我借来看过。我没办过市立图书卡,第一次拿齐敬恒的卡去借没借成,第二次就直接把齐敬恒拎去了。
我跟齐敬恒说这书不错,他说太冷硬了。我说你去看八百万种死法。
有时我觉得他写的是我眼里的纽约,有时又觉得这不是我眼里的纽约。我不知道方忆杭看的时候有何感想,他眼中的纽约又是怎样?
静心等待电影开始,马修斯卡德走出车内的阴影,然后我和方忆杭开始聊天。
他学数学,我认识不少精算统计毕业的人,和他完全不同。我原以为他读ba,被一堆年轻小姑娘挤在中间上一堂课。
我说你喜欢数学?你不是个纯粹浪漫的人吗。他回答,数学恰好是,最纯粹最浪漫,并且时刻需要勇气。他最后提醒我:“所以不要跟我玩牌,你不会赢的。”
这部片里没有埃莲娜,没有米克。马修斯卡德的最大的两个慰藉。我问方忆杭认不认识埃莲娜,他坦白说没看过,但是从主演转向动作电影起就是他的迷。他尴尬地补充道:“如果你推荐,我会看的。”
我心说他何必,何必做到这个地步。反过来想,有效吗?有效。我受不得别人这么对我好。他简直把我放在油锅上。
我和他聊了许多,应该说我听他谈起许多。他妈妈去世前给他留下信托,唯愿他这辈子有足够的闲暇和金钱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他的父亲对他说:回学校吧。他希望小儿子成为学者,在象牙塔内过相对纯粹的生活。毕竟方忆杭还有个异母哥哥。我首次去了解他的背景家庭。
记忆能被覆盖,片尾我对着阴郁的城市画面,想两小时前,提到劳伦斯布洛克,我想到拿齐敬恒的卡借书,跟他念书里的句子:八百万居民,八百万种死法。今晚之后,另外的记忆像喷漆一样覆盖,再提同一作者,我会否想到方忆杭让我联想到做爱结果坐下看电影。
他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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