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他躺着。
听到声响后,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卢侍卫,谢谢你。」
卢厚见他躺着并不动弹,低沉的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沙哑,忍不住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有些累了,躺一下就好。」
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但是卢厚的脚却像生了根,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这个人就算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会让他有狼狈的感觉。
他瘦了好多,他不明白他得罪皇上什么,为何要受如此大的惩罚,只知皇上将这幽怀宫变成禁地,只准人送来三餐,甚至在眼前人身上戴了镣铐,似乎怕他逃脱。
但是,这个人还有力量逃脱吗?依他看,这半年来,他的身子越来越差,形容憔悴,就算想要逃脱也不能吧。
现在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乌黑的长发有些失去光泽,披散在枕上的灰色宽大衣袍,更衬出他的清减虚弱。
他在北疆待过三年,对那时候的萧紫和将军印象甚深,现在却已经不能把眼前这人和当年那位挺拔卓然的将军联想在一起了。
萧紫和听着卢厚离开的脚步,才慢慢坐起身。夕阳的光晕透进来,室内也带着淡橘的光线,有股怀念的味道。
最安静的黄昏,在这寂寥的宫殿,甚至听得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他迈动脚步,身上的铁链发出很大的声响。萧紫和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锁链,慢慢地在窗前坐下。
已经过了很久,他有很久没看到那个人了。
那人对他说了那样一番话的那天,他在昏迷中浑浑噩噩地躺了许久,每日模糊的记忆,只是昏睡和被喂入汤药,等到能有精神醒着,已经是一个月后。
醒着时他一直希望在下次醒来的时候能看到那个人,然而每每希望总是落空。
等到他可以思考的时候,才慢慢想起那人的话。
他是要与自己分手了,不想再见到自己,在他的认知里,自己是伤害他的凶手。
萧紫和总想,也许有一天凤毓真会因为放不下而来看他,那时他便可以对他解释误会。
然而这一天一直没有来,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从寒冷的冬天再到万物复苏的春天,凤毓真还是没有来。
他的精神并不是很好,自从透支血液给毓真之后,他的身子便一天一天虚弱。他觉得自己好像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变得虚弱无力,亏那人还用镣铐锁着他,其实不用这样,他也无法施展过去的武艺了。
他曾经想过要去找他,然而迈出幽怀宫,照到阳光之后,便觉晕眩,就算忍耐拖着脚上的镣铐走,没多久也会有阻拦的侍卫命令他回去禁宫。
他不晓得自己会虚弱成这个样子,似有无尽的疲乏,熬过寒冷的冬天后,咳嗽更是变得厉害,常常一咳起来就没完没了,连呼吸都困难。
这里没有太医会来为他诊治,他时常在烧得迷迷糊糊中昏死过去,然后再醒过来,也只是看到冰冷的饭菜。
后来他学会自己从深井里取水,烧柴把它弄热,这样才可以有热水喝。
然后,凤毓真还是没有来。
他迟钝的思绪这才终于有了醒悟,原来那人是真的要任他自生自灭了。
心里有种灰烬一样的感觉,仿佛在剧烈的焚烧后空荡荡的。
精神好一点的时候,他会在月下抚琴,那把古琴是这禁地唯一有生命的东西。在被隔绝的世界内,寂静若死的宫殿里响起一点音乐,他才会有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而今夜,他所奏的琴声比以往都要激烈,因为他无法忘记自己今天无意中听到的那些话。
虽然凤毓真不准他踏出宫门一步,但遇上卢厚当值的时候,他会让他走到幽怀宫前的河流边散步。
今天下午,他在河边静静地坐上一会,感受被阳光照射的感觉,抬起头默默倾听水流的声音,活着的感觉才会鲜明。
然而草丛后的谈话声却飘入他耳中。
「皇上真的要册封男妃吗?」
「已经决定了,听说朝中的老臣都惊骇极了,不过没人敢反对啊,皇上除了喜欢男人这一点,还有什么可让人说闲话的?这半年,皇上推行了多项改革,听说政绩极好,在赤焰,就连孩童都知道我们有一位英明的王。」宫女清脆的话语里带着崇拜。
「欸,这位长柔大人还真是好命哪,原先不过是个低贱的舞人。」
「你小声点,让别人听去了怎么办?这宫里原先不是也有个男宠,听说还是将军呢,现在怎么样了,还不是在那冷宫里老死!」
「那个人怎么跟长柔大人比?我从没见皇上这么宠过一个人,你没看到皇上对长柔大人的样子,有一回我看皇上瞧着他,那眼神温柔得都可以掐出水来。」小宫女脸红的表示。
「不过长柔大人确实生得好看,他望着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他呢。原来的那个男宠我也见过,就是很普通的男子,我还奇怪皇上喜欢他什么,怎么也比不得长柔大人那么有魅力。」
宫女清脆地笑起来,像是打闹成一片,伴着轻快的脚步声,声音很快远去。
萧紫和呆坐在那里,河水映照出灰色的影子,褴褛的灰衣洗白得几乎破洞,他伸出手摊在阳光下,只见那手指干枯丑陋,完全不似一双年轻的手。
他慢慢捂住自己的面颊,剧烈的疼痛戳刺着心脏,铿锵的镣铐声,在这幽静的河边听起来份外刺耳。
琴声越加激烈,手指拨弄得琴弦益发流转用劲,「啪」的一声,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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