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
只刻着一个简单的名字。
席伦。
“你母亲?”诺亚忍不住问。
——这只红毛狐狸竟然会带自己过来扫墓?不对,重点不是这个!花之圣殿都已经荒废了几百年,为什么莱卡母亲的墓碑会在这里?
“你知道的挺多的么。”莱卡蹲下身拂开白色石碑上的枯枝落叶,眼中既无悲喜也无怀念,“这个女人是花之圣殿的巫女,原本就应该葬在这里。”
但是这里百余年前就已经毁灭了,那时候莱卡的妈妈应该还没出生吧?
即使背对着诺亚,也能感觉到那个佣兵通过空气传达过来的讶异。
莱卡稍微整理了一下墓碑,随意地说。
“花都的巫女拥有远高于常人的寿命,她生下我的时候已经将近两百岁。”
——前任教皇是不是有点重口味?= =
诺亚表示很震惊。
莱卡嗤笑一声。
“别说巫女到死都是青春不老的样子,那个男人和这个女人都不是为了爱情而在一起,就算是彼此是鹤发鸡皮,为了他们目的恐怕也能做的下去——只要能硬的起来。”
他的话语里完全不使用父、母这样的词汇,而只用其他代称,透露出一股深深的恨意。
莱卡突然回头看着诺亚。
“我原本对他们是没有感情的。”他喃喃说道,并不需要诺亚的回应,“连恨意也没有。”
——可是自从遇到这个黑发的佣兵,心里的感情就像是被打开的封印,迅猛地爆发出来。
他来到已经荒废的花之圣殿,就想要过来看一看这个女人,而当他看到这座墓碑,想到他和伊丝卡就此改变的命运,心底的恨意就怎么都抑制不住。
“他们为了什么而在一起?”
“你既然知道那么多,为什么不自己猜一猜。”
“为了伊甸的计划?”他只能想到这个,希望能获得不老巫女的基因用以进行活体实验。
“谁知道呢,总之不是为了爱情……或许是,为了复仇。”
莱卡突然笑了起来,笑容病态充满妖气,他金色的眼睛讥讽地斜睨着躺在地下的石碑,丝毫不掩饰话语里的笑意。
“为了复仇。”他重复了一遍。
有些话他憋在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他不能告诉奥兰多,因为他不信任那个男人,纵使对方说是为了赎罪一直对他予取予求!
但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生命的奇迹不会予以同一个人第二次,世界不会应允凭空而来的生命,所以他在前往花之圣殿的路上遇见迷路的诺亚时,突发奇想地将他带来此地。
“当年的机械师·奥兰多一个人怎么可能得到那么多妖兽,他背后当然有一个支撑者——你看,历史总是如此相似,他身后当然就是天都神殿。”
就如同奥兰多一族在伊甸为神殿做事一般,他们的祖先所进行的研究一直都有神殿的默默支持。
“而且机械师·奥兰多不仅仅使用妖兽作为实验对象,他真正的目标是神殿的巫女——神殿一直宣扬自己的神才是唯一的真神,但是花都的原住民不仅拥有不老的巫女,还令芙兰城四季如春仿佛神眷之城,人类怎么能面对长生不老而不动心?”
“他们也成功地抓住了花都的上一任巫女。”
莱卡的笑容怪异而冷酷,就连诺亚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一张面具还是莱卡在心底压抑了太久的情感。
“那时的下任教皇对她一见钟情,却又没有胆量直接对抗自己的父亲,于是他选择出卖,他向原住民坦诚一切,希望他们能拯救自己的巫女——问题是,芙兰城的原住民数量稀少,除了神殿的巫女之外几乎避世不出,根本无法与天都神殿对抗。”
“更令那个男人绝望的是,原住民的神西路恩雅已经选择了新的巫女,就是躺在这里的这个女人。”
不管是故事里的故事还是现实里的故事,永远是狗血连着狗血。
当那个软弱的男人回去的时候,他喜欢的巫女已经由于实验失败而死去。他坦诚错误,获得父亲的原谅,从此走上天都教皇的光辉之路。
当南域的龙王事件发生的时候,他暗中命人挑拨花都的居民,造成花都内战,尔后花之圣殿荒废,圣女被俘,但神的力量还在她的身上,不老的巫女永远不老。
“所以这是……你母亲的复仇?为了花都被毁灭?”
诺亚不能理解。
他也见过一些原住民,他们在自然中出生在自然中死去,不依附城市,有的甚至完全不与城市中的人们交流,他们的信仰也完全不需要任何依附,纯粹的信仰者——为什么巫女要为一个花都的毁灭而记上将近两百年?
——外物永远是外物,神明永远在心中。
这才是原住民的信仰。
“谁知道呢?在她死去之前,我们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正是她亲手将我们送给了教皇。”
在将他们交给现任教皇的时候,在那双生命之火渐渐熄灭的眼睛里,他看到了笑意,并不是祝福自己孩子会有一个美好未来的笑意,而是仿佛已经知道对方会有如何下场的恶质笑意。
莱卡眯起眼追溯那些遥远的有些模糊的回忆,突然感到头被拍了拍。
那一瞬间奇怪的情绪全部被清空,他心里只剩下要把拍着他脑袋的这只爪子剁下来的冲动!
“你·在·干·什·么?”莱卡阴森森地说。
“……安慰你。”诺亚直球进击。
“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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