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向小厮道了谢。
他先前应邀来过张府,大概还记得府里的格局,便往张世雍的房间赶去,想来张世雍昨日也没少喝酒,连卧房门都没关紧,虚掩着就睡熟了。宋知竹推开张世雍的房门,赫然看到桌上断了一根冰蚕丝弦的吟风琴!宋知竹只觉心尖一疼,捂着心口一步步蹒跚走向吟风琴。他抚摸着吟风的断弦,顿时竟怒上心头,用力地摇醒了还睡得香甜的张世雍。
张世雍还在睡梦中,被摇醒后一脸怒气:“大清早的是谁扰我好梦!找死是吗!”他清醒过来,睁开眼,一看是昨晚被他灌醉盗琴的宋知竹,顿时哑了声音。他看向被自己弹断的琴弦,自知理亏,但身为富贵人家的张大公子,气势怎能丢了:“不就是一把琴吗,本公子还你一把就是!何必追到人家里来扰人清梦。”
宋知竹见他毫无悔改之心,更是心里一寒:“我当你是知己好友,你却夺人所爱,毁我吟风!吟风陪我十五年,怎是寻常桐木琴能比得上的,我已经告诫过你吟风认主,你为何还要灌醉我偷琴!”
张世雍也有些心虚:“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区区一把桐木琴,难道还有灵性不成,什么认主,莫不是你诓我的,这弦断了,也定是年久脆弱之故。”
宋知竹见他执迷不悟,强词夺理,抱着吟风走到门口,只回身道了一句:“我宋知竹,与你张世雍就此绝交,老死不相往来!”说罢便甩袖离去。
张世雍也被他激起了火气,恨恨道:“绝交便绝交,你身边的人,自是忌惮我的地位和财富,本公子倒要让你从此孤身一人,没人敢和你结交!”
宋知竹带着吟风回了弄弦居,心疼地轻抚着自年少便陪伴着他的琴,他尝试着弹奏一些简单的曲调,却惊讶地发现,其他未断的琴弦也发不出声音了!宋知竹心焦无比,又不敢用力拨弦,只能对着吟风不住地叹气。
吟风彻底变成了一把哑琴,再也无法弹奏出清越的琴音,宋知竹一边为琴心伤,一边为着被友人暗算而寒心。茶饭不思,积郁在心,竟日渐消瘦,卧床不起。昔日的友人,碍着张世雍的威胁,竟然真的无一人来看望宋知竹。宋知竹越发感到世态炎凉,人心难测,但他父母早亡,也无甚亲人,这一病,也爬不起来去寻郎中,病情竟越发严重起来。
捱不过两日,宋知竹便觉心力交瘁,身体虚弱,他勉强起身寻了些干粮,但再这么下去,不病死也得饿死。弄弦居为寻清净,离县城甚远,自己这身体如今也骑不了马,宋知竹喝了点水,吃了一点仅剩的干粮,也只好继续睡下,不免心生绝望。
次日清早,他在睡梦中闻到了一阵清苦的药香,想来,真是在做梦吧。宋知竹挣扎着醒来,却没想到,床前竟有一位穿着浅青色长衫的青年,端着一碗药等候他醒来。宋知竹并不记得以前见过他,却有种难以言说的熟悉与亲切:“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没有回答,他把药碗暂时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把宋知竹扶起来靠在床栏上,又把药端来一点点耐心地喂宋知竹喝了下去。宋知竹没有挣扎,他隐约地觉得,青年绝不会害他。
宋知竹还是有些虚弱,但他继续刚才的疑问:“你叫什么名字?”青年把空了的药碗放好,来到他跟前,轻轻地笑了一下,宋知竹发现,青年笑起来脸颊上又两个小小的梨涡,分外可爱。
青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了摆手,宋知竹顿时觉得非常可惜:“难道你不会说话?”青年点了点头,依旧还是微微笑着,他牵起了宋知竹的手,摊开他的手掌,轻轻写下三个字,宋知竹随着他的笔画,一字字读道:“苏,吟,风。”
☆、《哑琴》(三)
“苏吟风?有趣有趣,你竟然和我的爱琴同名,也是合着有缘分。”宋知竹病了这几日,首次重新焕发了些生气。自己潦倒至此,故人散尽,竟还会有人对自己关怀备至。
虽然苏吟风此人不明来路,更似从天而降一般平白落在自己身边,但宋知竹丝毫生不起防备之心,自己如今已一无所有,苏吟风还能图什么呢?但他还是想对苏吟风更了解一些,只为增进两人的距离:“吟风,你家住何处,怎么孤身一人在此?”
苏吟风依旧是清浅地笑着,在宋知竹掌心一笔一划写到:“城北苏氏,无父无母。”宋知竹见这无父无母四字,心里一咯噔,莫不是自己不小心戳中了人家的伤心事?但看苏吟风表情,并没有太多哀戚,便放下心来。至于城北苏氏,苏氏的分支都集中在城北,此刻要回想出是哪家,还真没有印象,宋知竹也不再深究。
宋知竹见苏吟风并无芥蒂,还是问出了心头的疑问;“那吟风为何会在此地,又为何要照顾我?”苏吟风这回并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这次笑容里竟多了些甜蜜与羞涩,看得宋知竹心头一紧,竟着了魔一般呆愣住了。
苏吟风见宋知竹这不修边幅的呆样,也不介怀,转身去倒了一盆热水,热水也是苏吟风方才烧的,他熟稔地取了宋知竹常用的那块布巾,浸了热水又仔细地挤干,来到床榻边,任劳任怨地帮宋知竹擦洗脸庞。
宋知竹这些日子身子疲软,止不住地冒着虚汗,此刻他的里衣几乎湿透了。苏吟风怕他病还未好,又染上风寒,便去取一身干净的里衣准备给他换上。仿佛对这屋子熟悉万分,苏吟风毫无障碍便找到了衣柜里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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