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护城河别有一番景致。夕阳囫囵沉在云后,斜斜地抛下几缕光辉,映照在水面上,将整条河都染成了红色。黄昏在天际展开,云层彤红地仿佛要烧起来,半卷着残阳,自有fēng_liú韵态。
沈从安一个人站在河边,目光遥遥地落在远处钟楼的顶上。那个年代还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来阻挡视线;钟楼,大雁塔,和终南山还可以遥遥相对。陆杳站在他两步开外,凝视着沈从安的背影,彼此静默。
晨钟暮鼓,夜里的鼓声悠悠荡荡响于天际,环绕了整个长安城。沈从安低下头望向水面,平静的水面悠悠地映出了他的影子。晚风从他耳际滑过去,掀起了他的衣角和一缕头发。忽然,他回过头,夕阳在那一瞬间落在了他的左脸上,那时候,连他的睫毛上都带着金光。借着晚霞,陆杳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白皙的脸上的每一个细小的毛孔。而他的右脸,则笼罩在夜晚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陆杳。”沈从安轻声唤了一句。
“这儿。”陆杳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道。
沈从安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末了才开口:“我就问你一句……你愿意和我处吗?”
陆杳整个人都愣那儿了,他没听懂。眨眨眼,他不太确定地出声:“处什么?”
“处爱人。”沈从安回答道。
“……”
见他不说话,沈从安破罐子破摔,一拳砸到护城河旁的石头栏杆上:“操他妈的,陆杳,老子爱上你了,这跟你表白呢。”
过了半分多钟,陆杳才又找回了自个儿的声音:“你让我冷静一会儿。”
“好。”沈从安也不多说,自顾自溜达到一颗柳树底下,窝在那儿蹲着。
陆杳缓了好一会儿,约莫两分钟吧,这是沈从安看着表数的,尽管这样他都数不准时间。然后他慢慢踱步到了柳树下,半低下头,夕阳越过他的背后,将他的眸子映得漆黑。沈从安抬起头,四目相对,彼此凝视,两两静默。
“你要想好。”陆杳慢慢地说,一字一句都用上了十二分的认真和力气,“我可能,不是你能抓住的那种人。”
沈从安盯着他瞧了半晌,乐了,他笑得有点儿自嘲:“你他妈以为老子还在乎?——告诉你,老子不在乎,你浪你随意,就是给老子记住,该回来的时候就往回滚,别让老子费神费力给你往回打。”
“好。”陆杳伸手把他拽起来,“你不嫌弃我,那咱就处。”
沈从安点点头,一把给陆杳扯过来,使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吻住他,不管不顾地跟他嘴唇上啃咬。陆杳也毫不示弱,他近乎粗暴地将沈从安推到柳树干上死死压住。撞击带来的剧痛攀着沈从安的脊梁骨传上来,几乎折断了他的肩胛骨。沈从安觉着自己肯定是疯了,他不会因为痛觉感到折磨,反而会因为痛觉产生快感。
不远处的另一条街上小贩慢悠悠的长长哟呵声,混杂着此处两道节奏不一的喘息,海浪般淹没了夕阳。
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男人讲到这一段的时候,眼中的光芒是何等的明亮。那种光亮,好似是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之势,将仅剩的所有生命力都在那一瞬间迸发而出,然后一切归于平寂。
“后来呢,后来你们怎么样了?”我觉得,除此之外,我再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人怔怔地凝视着窗外的斜阳,声音有些颤抖:“后来啊……后来,我穷尽一生也想忘了他那双眼睛,那双他半低着头,在柳树下凝视着我时候的眼睛。”
“因为,那是一双天使的眼睛。不管我再怎么想要触碰,作为凡人,也永远望尘莫及。”
男人笑了,两滴晶莹的泪水从他眼眶里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没机会再问他什么。乘务员熟悉的嗓音将我从他的故事中唤了出来——四川成都,踏着悠然自得的脚步,拥抱了这列火车。
我逃一般地离开了车厢,出去买了包方便面。
那天下午我是四点二十四分回到车厢的,那会儿离火车再次开动只剩不到一分钟了。乘务员急急匆匆赶过来,翻着白眼数落我咋的就给迟到了。我只得站那儿解释半天,最后才无比狼狈地将乘务员劝了回去。
男人仍然安静地靠在床边,波澜不惊地喝他不知道凉了多久的茶。这个站台没再上来其他旅客,我出去的时候在车厢里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显得有些可怜。
见我回来了,他的视线在我身上转了一圈,又挪回去盯他的茶杯,好似里头有什么让他痴迷不已的东西一样。
我张张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来,只得尴尬地坐到一旁,手忙脚乱地折腾我的方便面。
过了半晌,他低沉儒雅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姑娘,你的调料包掉地上了。”
我慌慌张张低头去捡,一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开始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刚才并不是……我只是——”
他嗯了一声,目光由凌厉转得温和:“我年纪大了,爱唠叨那些过去的事儿,打扰你了。”
“不,不。”我手一抖,半包醋洒到了桌子上,“你的故事很吸引我,只是……我不知道那种感觉怎么形容。”
男人摸出来一块绣着“沈”字的方巾,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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