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掏出手机,拨通林展权先前发来的号码。不多时,地产商便十分客气地派出一名经理引路,将阿明与他手下带来的二十个异国面孔一道从偏门放进了登记处。
十点整,屯门维景湾楼盘正式开放购买意向登记,一条黑顶花腹的人龙当即顺着两道绳索隔出的直线钻入其中。渴盼选购到好位置的普通市民狂奔不止,甚至有十多个在拥挤中被扯烂衣服、踩掉鞋袜,只能赤足向前追赶。然而,苦苦排了若干小时的两百余人一进门便愕然发现,维景湾楼盘的所有房源早已被地产商售出一空。
见到如此情景,白忙一场的人群早已按耐不住冲天怒火,心中愤懑喷涌而出,立时高声叫骂着要负责人出来解释。然而十几秒后,场内无论老人还是青壮都悻悻地收了声,因为他们梦寐以求的“房筹”正被一群显然有印度和巴基斯坦血统的人握在手中。
厚厚几叠纸张,每张都代表着某一间房室的优先选择权。
看着棕肤深目的异国人纷纷走到阿明一众身后,场中的买筹者立知地产商已将房筹转卖给了社团,任由他们提价卖筹。可纵使清楚这些行径也毫无作用,一来对方都是黑社会背景,普通民众根本不敢贸然反抗;二来场中还有二十名不明身份的印巴人,本地黑帮尚且不愿招惹他们,更不必说普通的买筹者。一时间,登记处内外的人索性放弃了无用的抱怨,转而思考自己手头还有多少钱财,是否能够买下这些高价房筹。
几分钟后,少部分人面露失望神色,提着包或塑胶袋垂头丧气地离开登记处。而更多人则愈发大声地嘶吼起来,想要引起印巴人的注意。
“我加一万!卖给我!”
“加一万?我加够两万!走开点……屌你老母,别挤呀!”
“五万!我有现金,卖给我!”
“三栋到五栋,只要有三层以上,我出十二万!”
“十五万,我要八栋上面几间!”
阿明坐在一旁抽烟,看着屋内无数买筹者面色通红、满头大汗,起身分了两支烟给手下。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疯狂的情景,跟他多年的两名马仔接过烟却并没有吸,反而怔怔地看着挥舞着现金的人潮。
“哗……好多钱……”
“明哥,这么多人,我们一次能赚多少呀!”
阿明吐出一口烟雾,笑着比了个“一”,道:“叫我计麻雀番就行,但问地产真的不懂。不过权哥讲,做下来起码这个数。”
“一……一……”
“……一百万……”
看着兴奋不已的两个手下,阿明摇了摇头,留下一叠烟酒钱让他们中午陪印巴人吃饭。
“我去打个电话,你们看着场子。”
“收到!”
“ok,明哥你尽管去,这里我们来看!”
很快,阿明从偏门走到路边,看着不远处正在准备建造的另一块楼盘,笑着联系林展权。
“喂,权哥,我呀。”
手机另一端传来林展权平静的声音,询道:“情况如何?”
阿明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开了口:“维景湾的房筹已经全部拿到,位置好的筹价能翻五到八倍,少数几个单位可以到十倍,普通的位置也有二至三倍。”他回头看了眼无比热闹的登记处,续道:“除去给阿差的人工,这次应该能赚一千到一千五百万。”
“嗯。”林展权显然心中有数,对阿明所说的报价丝毫不觉惊喜,反而出言:“让你手下的人对他们客气点。”
阿明当即应下:“那肯定,中午请他们去酒店吃饭。”
林展权又道:“这两天屯门差馆都会做‘日常巡查’,炳叔几个堂口收到风声不会出来。不过万一碰到他们的人,也不用担心,附近有差佬在看场……”
阿明闻言一怔:“呃……我附近呀?”
林展权笑道:“是啊,既然让你去屯门做事,自然早有准备。”他顿了顿,又道:“之前让强哥媚姐他们在荃湾试着做了几次,那个鬼佬lok sir要掺进来一起玩,又刚好碰见他快升职,手长到能伸进屯门……之前炳叔对我撂过狠话,讲没事不要进他的地盘。现在风水轮流转,我就是要看看屯门究竟是‘女皇头’大还是他大,是否他讲是自己地盘就是他的地盘?”
阿明一拍腿侧,笑道:“原来如此,我还想这么大动静,怎么炳佬的人都没出来!”
林展权道:“从今往后,只要我的人出来做事,一定有差佬帮忙看场。现在人人想捞外快,呵,炳叔知道之后一定也要捞!他捞可以,但必须得等我捞完这一片!炒筹这种事强过开赌档,比跑小巴的士来得更赚。这次看在标爷的份上,事情我不做绝,但顶多是吃完r_ou_给他留口汤。”
阿明连连点头,道:“权哥,我一定带人努力做,哪怕跑多几个场也行!这种无本万利的事,多多益善!”
说起学术性的金融理念,林展权、阿明这些来自街头、靠拼杀搏出位的人或许并不明白。但谈及“无本万利”、“以钱生钱”的投机行为,身为社团份子的他们却能无师自通,仿佛天生就会一般迅速理解如何去做,并通过帮会背景的庇佑将手上的资本尽快升职。
炒筹这种九十年代最为风行的赚钱方式,本身便与社团的盈利方式具有相同点,自然便极快的速度推广开来。而细细追溯香港地产、金融的升值历史,其本质也是一部投机者的发家史。
五十年代末期,经历二战疮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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