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人说不定还会再来,而你目前的状况完全没有格斗能力。”
叶谦阖着眼睑,微微地扬起了下巴,“伊万,我的行李箱就在附近吧?请递给我。”
伊万照做。
叶谦打开箱子,说道:“请你带走封越。”伊万凝着染了灰尘的双眉,面无表情:“叶先生,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让‘你’活着。”“碦嚓”一声,手枪上了膛。
“……即使你开枪杀死我,我的答案也依旧不会——”
枪口的方向瞄准的却是自己的太阳穴。
伊万话语突兀地中断。
“带走封越,再找人来这里救我,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我还活着。如果拒绝,这个可能性立刻变成零。”
“叶先生……”伊万露出苦笑,“当初给你这把枪,不是让你用它对准自己的。”“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叶谦感觉不到痛,但他知道这种麻木持续不了多久,骨头断成这样又无法好好处理,那种痛会渐渐蔓延的,到最后痛不欲生。
血液逐渐凝固,伤口在高温和脏污之下发炎也是迟早的事。
他知道暴乱不会就此结束,位于沙漠边界的这里,只是其中一站而已,真正的暴动,总发生在人多的地方。
这个集市像座死城,或许市中心更乱。
即使封越离开这里,也不是绝对的安全。而如果这场暴乱确实是图阿格雷人从沙漠往外扩散的,那么,阿卜他们深入腹地,如今也是生死未卜。
刻入骨髓的疼痛席卷而来,汗水沁出皮肤,结成晶莹的水滴,在夕阳的光辉下折射出赤色的光芒。
不止是腿在痛而已,痛到无以复加,他仰起脸呼吸,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楚这种痛究竟来自哪里。
轻微地呻吟,他握紧了手指,手心里有沙子从指缝流出。
缓缓睁开眼睛,他模糊地想,真渺小,和沙子一样呢。
…………………………封越有点搞不清梦和现实,一会儿是他和叶谦在公寓里打闹追逐,一会儿是他们在傍晚的公园里手牵手散步,一会儿他又看到叶谦独自从雨中走来,满脸哀伤。“叶谦,你怎么了?”他问。问完之后场景又起了变化。
他们仿佛来到了地狱一样的地方,到处是火。
热,黏腻的,烦躁的热,躲不掉的粘稠,沉闷,挣不出来。“叶医生,你是不是一直想死?”“……是不是就这么死掉也无所谓?”
“叶谦。”封越抓着他的衣袖,急出了哭音,“你干什么?你别不要我……”
手指抓了一个空,封越陡然睁大眼睛,一时间无法聚焦。
不知道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些莫名——似乎昨天才一起回家,和爸妈吃了晚饭。
意识在嘈杂中渐渐恢复。
不对……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他和叶谦,三年、四年,还是快五年……封越扶着额头,记忆在混沌中一点点地重新回来。
伊万推开门,操着不流利的中文说道:“你终于醒了,下午坐直飞中国的航班回去吧。”门外是另一个世界,凌乱的脚步,听不懂的语言,辨认不出面孔的黑人。
“叶谦呢?”
伊万上前,往他手里塞进一只红苹果,“垫下肚子,你昏迷两天两夜了。”
“叶谦呢?”“……我找不到他。”
尖锐的疼痛从心口蔓延,直到指尖,他的手指颤抖着,拿不住那只苹果,“什么意思?”“带你回来的路途并不顺利,”伊万掀开衣角,腹部的刀伤还在渗着血,“这里的刀伤处理完之后再回去已经晚了,叶医生双腿受了伤,本来是不可能离开的,但他确实……不在那里。”
“我已经尽力了。”伊万转过身,背对了他。世界安静地令人恐惧。
“……第一时间联系了使馆和当地政府,醒来之后也从未停止过寻找。但是,对叛乱者而言,外国人的身份确实是威胁政府的筹码,所以我们都是目标,叶先生被绑架的几率很大,生还的希望渺茫……这个可能性,叶先生自己也很清楚。”
“……”
“封越,我不想在这件事上隐瞒你任何东西。怀有一丝希望,最终换来的或许是十倍以上的痛苦,你的路还很长,往前看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吗。”封越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口吻说出来的话语,已经要无法说话了,无法做任何事情。
伊万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背影,体格高大强悍,是陌生的,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的脑袋嗡嗡嗡地响,始终认为这像个梦——这是谁?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自己怎么会认识他的?为什么会到非洲来?……叶谦呢?脑海里翻来覆去的一团糟,在似乎是终于确定了这不是梦境之后,封越冲出了医院。街上满是示威者,政府军在镇压,地面上走出没多少路就能看到血迹。
他要回到那个集市去。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封越不太认路,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再次看到漫漫黄沙。空气里有隐隐约约一阵一阵的腥臭味,他没有看到尸体,有断肢,也有被风沙掩埋了小半的躯体。在意识到或许连尸体都无法找到的时候,他只是呆站着发懵。
伊万在落日之前找到了他。
“封先生!”
封越扭过头,眼泪以缓慢的速度划过眼角,是夕阳下一道凌冽刺痛的光,仿若刀尖在凌迟心脏。
往前踉跄了一步,他膝盖发软地直跪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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