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好话行个方便,但也都可以感觉出来,叶澜的这个“表叔”,哪怕在叶澜面前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多低,同旁人交流,言谈举止,依旧带着一种上位者的睥睨。
“表叔你球打得不错啊!”杨一夸赞道,“原来看你一直穿西装,以为坐办公室的都不怎么运动呢。”
“很久前的事了,现在偶尔会去健身房。”
“诶,对了,你脚怎么回事啊?”
“噢。”沈妄秋觑了一眼叶澜,见他完全没有关注这边,随口道,“以前受过点伤,现在好多了。”
陆洋已经扒拉着那一堆吃的开始找哪些是自己喜欢的了,“对了表叔,那个戒指你收到了吗?就之前我喝到碗特别腻的甜杏汤,里头有个戒指,差点把我牙磕了,我骗叶澜我把戒指吃下去了,他急得快……”
“陆洋!”
叶澜在空荡荡的阳台边上“忙碌”了很久,这会儿像是好不容易空了,他把沈妄秋放在床脚的东西一股脑地丢到了陆洋的床上,“全给你吃。”
陆洋扑到零食堆里,一张嘴顿时忙得没空多说一个字了。
沈妄秋挨过去,眨了眨眼,“急得怎么样?”似是调戏,却又问得小心翼翼。
叶澜没理他,把晒了一天的被子往床上一扔,刚扯平的床单又皱了。
“戒指……还给你。”
他说着伸手去往枕头底下掏,全然忘记了那天那枚戒指从陆洋手里抢过来时是何等地珍视——隔绝掉他人目光,守护稀世珍宝般地,攥在手心里,又慢慢地松开自己的五指,盯着掌心正中的那枚戒指,用手指极轻地戳了戳,小巧玲珑的一枚,犹豫许久他才拿起来,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却莫名有些小,不死心地用力套进去,圈在连住心脏血脉的地方。他反复摩挲着被戴在手上的戒指,感受着每一处的纹路,可最后却又摘了下来,藏在枕头底下,每天夜里看上好几遍。
“澜澜……”沈妄秋弯下腰与叶澜对视,“喜欢的话,就留下,当个随便的装饰品就好了……就像,你也可以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都没关系。”他知晓叶澜不愿自己碰他,可此时他们离得如此接近,他实在忍不住。沈妄秋往两边看一眼,没有人在注意这里,于是他伸出一根手指飞快地点了点他的鼻尖。
叶澜却因为这个小动作猛地向后闪躲,头“咚”地一声撞到了墙上。
沈妄秋呆在那里,他的手还没放下,维持着想要去小小地碰触一下叶澜的姿势。
叶澜感觉不到疼,他立即又坐了起来,故作镇定地去铺被子,“你让一下,压到被角了。”
沈妄秋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足够努力,叶澜却始终没办法对他放下戒备。
“澜澜。”沈妄秋去抓他的手臂,“我们谈谈?”
叶澜的动作慢了下来,被子越铺越乱,最后裹成一团。
他点头,“好,我们谈谈。”
宿舍楼下有一小片操场,叶澜坐在乒乓球桌上,两条腿还是不安分地摇来摇去。
很长时间的沉默,沈妄秋在乒乓桌前走了两步,视线落在未知的远处,没有焦点。叶澜扣着乒乓球桌中间的网格,手指穿进去,勒得有些疼,像沈妄秋买的那个偏小了的戒指。
旁边宿舍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叶澜的双腿又晃悠了起来。
“为什么……不愿意被我触碰呢?”沈妄秋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质问的意思,“我可以感觉出来,你并不讨厌那样。”
叶澜无助又茫然,“我不知道……”他带着疑惑望向沈妄秋,“我就是……会害怕。”
沈妄秋抿了一下唇,他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夜幕,在口袋里挖了挖,没有烟。
他知道一段感情放下之后再拿起,就像有了缝隙的瓷器,如何修补,也拯救不了内里的分崩离析。
“叶澜,你以为我就不怕么?”
沈妄秋的胸口闷得有些疼,一口气堵在那儿怎么也出不去,可他看着叶澜哀伤的眼神却又无法把自己的这口气撒这个人身上。
“怕太沉溺却又怕被抛弃,怕辜负对方还怕承担不起,可是,我也只这么追过你一个人啊。”这几日的戴在沈妄秋脸上的面具终于彻底破碎,他扯着叶澜的胳膊把他拖到操场边的灌木丛里,树枝被压弯又“唰”地一声弹起,在沈妄秋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全不在意地拿手擦掉了上头的血迹,把叶澜压在墙角。
“不计后果不论得失不顾一切,不过是想要再努力一次,你不要,那你让我去哪里找第二个可以让我如此对待的人呢?”
“可是……可是我怕啊……”这几天叶澜的眼泪好像随时随地都会落下,他没有反抗沈妄秋的拥抱,却浑身都在颤抖,“我从来都是个胆小鬼,得不到就宁愿放弃,沈先生……人的一生,有几个四年呢?”
沈妄秋一怔,他张了张嘴,却无法解释,过去的四年,到底是他辜负了叶澜。
“如果我说,我可以用更多个四年来证明呢?你愿意再信一次吗?”
叶澜却仿佛失了魂魄,沈妄秋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叶澜的一个回答。
他松开叶澜,给他拍干净身上沾到的灰尘,拿掉他头上的树叶,检查他有没有被树枝刮伤,尽管刚才他一直用身体为他挡着所有可能的伤害。
沈妄秋不愿意当一个逃兵,但如果一段感情的结束一个要有一个替罪羊的话,那么他来,又或者,孤注一掷,釜底抽薪,搏这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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