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毕称其云游四海,同日月为伴,与星辰为伍,灵台澄净,五感通明,于某夜偶梦仙人指路,遂至金陵寻觅。不见不馁,又苦寻七七四十九日,餐风饮露鉴其诚心,后果病。忽卧于一岛,浮浮沉沉,溯游上百里,辄入洞穴,便见一嶙峋巨石,其上书“天子物,镇金陵,九州咸服”。
袁毕大骇,近前仰视,倏尔闻身后雷声大震,地动山摇。万物倾颓间,岛现其原形,神龟巨擘,缩头缩颈,复化于水中,须臾则匿。
古书载大禹治水有赖于神龟相助,故而神龟向来是祥瑞中的嘉瑞之一。
袁毕见此嘉瑞,心有所惮,不敢妄动,先报于金陵布政使,金陵布政使乃上报与朝廷。
天石所在幽密,又沉重异常,兵士开凿半月方得。运抵燕京时,虽锦缎遮覆不可观之,都人视其大小,无不称奇。
开年便得此嘉瑞,即使与弗朗基开战在即,众卿都觉神灵庇佑。但问题随之而来,这巨石该安放在何处?
明堂是天子祭祀、与上天通灵之地。循例,该入明堂供奉。可天书又云,须将其镇于金陵,才可使九州归服。天子脚下才有明堂,金陵哪有明堂可安放巨石?便是砌殿宇供奉,再美轮美奂,再规格宏伟,也不符合礼制。
此事颇有些棘手,且不可怠慢,群臣立时放下党派之分政见之别,纷纷出谋划策。众说纷纭,各有优劣,连日下来都难给出令人满意的答复。直至前阵,忽有一小官谏议迁都,在金陵修建明堂供奉天石,满朝哗然!
迁都本就兹事体大,更别说金陵这地方,邪门得很。
往前追溯几个朝代,皆定都金陵,亦皆亡国于金陵。这类的巧合多了,世人便难免往别处去想。约莫从开朝起,便有了金陵龙脉尽损风水大败,不宜定都的说法。
现下为这天石,竟要迁都金陵?!
好些大臣立时驳斥,不同意迁都,大不了在金陵建座与明堂规制相差无几的殿宇,但不称“明堂”,并将天石供奉起来。这建议中庸,不激进亦不消极,很快便获得群臣的认可。臣下既如此一致,君主唯有答应。
岂料,袁毕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称这决定有悖于天意。他就是个道士,虽名声不错,且天石是他所发现,但位卑言轻,难让人信服,故而无人理他。朝廷半月前遣他去堪舆选址,他不敢抗旨,领命而去。日前才划出一块地赖,当夜竟风雨大作雷霆齐发,施工诸人皆以为不详,忙连夜回京上禀。
众人亲眼所见,天石是真。神龟只得袁毕口述,实不知真假。但此番雷雨风电,既有人证,又有物证,不信都只得信了。
这供奉天石的“假”明堂,想来当真不能肆意修建。
于是,整件事又绕回原点,该拿这天石如何是好?
无人再有胆子出馊主意,且确实拿不出主意。连日来,天石唯有如最初入京那般,供奉于明堂。此法违背了天书所云“镇金陵”,众人即便不说,只怕在心中都存着几分侥幸,愿无天谴,便可证这天石当能镇燕京,而非金陵。
新政推行了数月,成果颇丰。
律法总有空子可钻,立朝以来虽施行海禁,但类似海州这般沿海的州府,常有人出海,往返多地倒卖货物。一来二去,好些人都学了门手艺,譬如锻炼钢铁,譬如造枪造炮,本是兴趣驱使,不料朝廷一道诏令下来,竟成了营生的活计。
海州已兴建几处工坊,目的有二,一是研制□□火炮,二是改善军备。数月来,这两个进程都已过半。木已成舟,朝野中反对者日渐偃旗息鼓。
开设工坊不比开设织坊,动静不小,弗朗基人不傻,瞧这架势便知晋朝意欲何为,但严冬凛冽,是年沿海天气又尤其低寒,海州附近海域竟不同程度上地结了冰,敌军船只开到半途,便再过不来,射了几发火炮竟如肉包子打狗,倘要破冰,亦需时间。
弗朗基人远远望着轮廓模糊的海州骂骂咧咧,最终为粮草计,逼不得已才返航。
天气是不稳定的因素,虽这时是屏障,指不定哪日便变作刀刃逼向自己,不能心存侥幸掉以轻心。薄玉已领命,先卸下鸾仪卫指挥使的职位,前往海州统领海州卫,演兵备战。
言而总之,海州战事还可缓一缓,当务之急是天石如何处置。
故而,袁毕又一次出现在唐潆眼前。他不复当初身处报国寺时的狡黠奸贼,明明立了功,如今反倒愁眉莫展,胡子都花白了大半。
?*险铺开一张图纸,是工部与翰林院携手绘制g俺都城金陵的地图,城中如何布局,有几道城门,几处坊市,几条河流,几座桥梁,达官显贵聚居于何碿平民百姓分布在哪方……都勾勒得十分翔实;
这地图既出自前朝,自然没有绘出金陵颜氏的所在。
唐潆手执御笔,蘸了一点朱砂,在毗邻皇宫的一处居坊落下一笔颜色。她将这笔颜色端详许久,仿佛眼前正展开一幅风景秀丽的画卷,她沉浸其中,唇畔自然含笑,明眸善睐,好看得很。
半晌,唐潆才放下笔来,淡淡看向袁毕,调侃他道:“你既名利双收,又畏何人言?”
袁毕神色微滞,好不容易才挤出笑容来,辩白道:“常言道‘人言可畏’,陛下岂会不知?近日在京中行走,已不少人对贫道指指点点,辱我妖言惑众,是个信口胡言的牛鼻子道士……”
唐潆打断他:“莫非不是?哪句有假?”
袁毕:“……”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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