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就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让段涅撑着虚弱的身子离开寝宫,这样枯坐好多天,就为了等一个未知的结果。
五天后,段姽的情况越发凶险。
段涅垂着鸦羽般的眼睫,掩去了内里所有的情绪,没人都知道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突然,他望向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平淡无奇地嘱咐了铃女一句:“准备一下,我要去九侯塔为小九祈福。”
铃女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低头应下,利索地去准备东西了。
段涅从不信鬼神,也从不信神明庇佑。他能活到现在,不靠天不靠地,全靠自己。
可是,段姽要死了,他忽然就没办法了。
他帮不了段姽,只能眼睁睁一点点看着他失去活力,从一个活泼爱闹的孩子,逐渐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养了五年的孩子,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凭着这份不甘,段涅斋戒沐浴,虔诚地在九侯塔跪了三天,从第一层跪到第九层。
夏王一生昏聩,没做过什么好事,他不知道这九位开国诸侯会不会保佑他的儿子,他甚至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意义。
塔里很冷,像要将人的血肉冻住的冷,每次跪下磕头再起身,段涅就觉得体内的血液似乎也被冻成了冰渣,使自己寸步难行。
他坚持了三日,如果说段姽能够再次醒来是老天爷降下的奇迹,那段涅能够完成这场祈福,便是老天爷对他心诚的回应吧。
在写完福带,将它挂到榕树上后,那股一直支撑着段涅的意志便溃散了,瞬间没了知觉,晕死过去。
再醒来时,床边是铃女焦急又欢喜的面孔。
“殿下,太好了,您醒了!”她喜极而泣,合掌感恩上苍垂帘。
喂段涅喝了点水,铃女忍不住道:“九殿下昨日也醒了,御医说汤药能灌下去就不会有事。陛下知道您去九侯塔为九皇子祈福的事,对您赞赏有加,说您友爱兄弟,是皇子们的楷模,赐下许多东西。主子们这次真是因祸得福啊,以后必定能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段涅浑身疼痛,醒了一小会儿便困倦不堪。知道段姽无事,他也就放下心来,吩咐铃女:“你从赏赐中挑些东西给九皇子送去,和他说我病了,就不去看他了。”
铃女应了声,见段涅神色恹恹,知道他精神不好,让他重新躺下便悄声退下了。
到了晚上,段涅正睡得昏昏沉沉,忽地便觉有股暖流从手掌一路蔓延到全身。
他勉强睁开双眼,就看到智深坐在床边,一只手握着他的腕,为他源源不断输送真气。
“殿下太冲动了。”
智深看他什么话都不说,又缓缓闭上了眼,忍不住多嘴念了句。
段涅躺在床上,脸色白得透明,黑发散在周身,有种羸弱之美。智深指尖一颤,几乎将他年轻的面庞与兰妃的重叠。
他目光逐渐痴迷,心也越发沉沦。
段涅毫无所觉,慢吞吞启唇,说出的话却是和他虚弱外表全然不同的强硬:“和你无关,还轮不到你来对我说教。”
智深眼眸一黯,瞬间便从过往的迷梦中清醒过来。
段涅再像兰妃,终究不是兰妃。
段姽落水受惊,着实病了十几天,而段涅却比他病得更久,到开春身子才见好。
他走后数月,九皇子诞生,被夏王赐名段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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