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发生过的一切仍历历在目。鲜血,火光,以及死亡。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适合表白的好时机。
但盛锐不想在意那么多。没有谁比他更明白:不是每个“以后”都会到来。
“你过来一点。”盛锐扯一扯祁寒的衣袖,“跟你说句话。”
祁寒附耳到他的唇边,听见他说:“我……”
隧道里的风声掩盖了后面的字音。
但也许,那些字音并不是被风声所掩盖的,而是被另外的一些什么给封住了。
在这昏暗的车厢一隅,没有第三个人看见,究竟是谁先吻了谁。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这一刻的这两个人,究竟各自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那是一个很轻快的吻,像羽毛从唇上拂过,那模模糊糊的触感,甚至还不如彼此呼出的气息鲜明。
但那的确是一个真正的吻——如同电影海报上的那对情侣一样的吻。
最先先转过头去的人是祁寒。但不巧列车刚好在这时提速,祁寒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冲,嘴巴磕上了盛锐的牙。
接吻时磕到牙是件很煞风景的事,更何况是双方的初吻。祁寒一时很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臂撑着车厢壁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啊靠!”盛锐捂着嘴呼痛,“这次不算,下次重来。”
“…………”
盛锐的手顺势灵巧地往祁寒大腿上一摸,抽回来时,指间夹着那柄“疯狗”突击刀,另一只手递上祁寒先前给他的那把手|枪。
猫眼里满是阴谋得逞的笑意:“手|枪还你,刀我收下啦,不客气。”
不等祁寒有反应,他小心翼翼将那把刀用布裹了,贴身收好。
祁寒隐约觉得,他低低说了四个字。
好像是……
……信物。
☆、第 38 章
凤凰四号的腹地,还剩下最后一处仍在运作的飞船发射场。
地铁停在了无法更加接近的地方,一群人下车,搀扶着伤员和弱者,沿着早已停滞的扶梯走上地面。
盛锐从地铁车厢里拆下一根扶杆,拄了当拐杖。
祁寒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步态,说:“其实我可以背你的。”
“唔……那样不太好。”盛锐伸过空闲的那条手臂,“你扶着我就可以了。”
朱诺带着两个人,站在通道出口两侧。每走过一个人,他就在那人后背上拍一下,同时报出一个数字。
“97,98,99……”
盛锐仰起头,微眯着眼睛看向扶梯上蠕动的队伍。
“你说,还会有位置容纳我们这么多人吗?”
“我不知道。”祁寒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就我之前看到的情况,不太乐观。”
“是吗……”盛锐眼中转过一抹无奈。
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把这些人带到最接近希望的地方。至于最终能不能成行,那不是个人的力量可以决定的。
他拍了拍祁寒的手,“你是技术官,应该有优先权。万一我走不了,你不要管我。”
不料这句话当即被对方顶了回来:“那是我的事。”
过于生硬的语气让盛锐有些错愕,不禁转头看向对方。祁寒目视前方,嘴唇抿得笔直。睫毛把深重的阴影投在碧绿的瞳里,像池塘里纠缠暗藏的水草。
“你在生气?”盛锐观察着他的眼神,“为什么?”
祁寒默然不语。盛锐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他不想回应的问题,没人能从他嘴里掏出答案来。
朱诺数完了人,在扶梯上方打手势。盛锐点点头,被祁寒搀扶着拾阶而上。
有一刻,扶梯前后都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人彼此扶持。
“你为什么不怕死?”祁寒突然问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惊慌失措的样子。”
“啊?”盛锐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想了一想,“大概是因为,我每天都在怕,所以习惯了吧。你知道,一种情绪重复得多了,你就麻木了。”
“也许是吧。”祁寒的声音淡淡的,“但我知道,有一种情绪不会麻木,就是后悔。我不想后悔,所以不要赶我走。”
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祁寒又陷入沉默。
很多年前,母亲跟他道别。
当时他并不知道,那会是永久的离别。然而不管过了多久,他始终记得一个细节:她黑色的长发别在一侧耳后,露出一枚黄水仙的形状的金耳钉。那是母亲最喜爱的一对耳钉,只有在重大的日子才会佩戴。
后来祖父对他说:“你的母亲一定曾经承受着某种我们无法了解的痛苦,她确信这是唯一摆脱的方式。这不是谁的错,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一个不得不如此的理由。我们或许永远也不能理解那个理由,但那一定是可以理解的。”
这是祖父对于这件事唯一的评论。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提起过关于祁寒母亲的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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