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家人了?”缪书茶蜷了一下手指,他和缪畅相贴的掌心里都是粘糊糊的细汗:“不会的,我们要过一辈子的。”
缪海波闻言嗤笑了一声:“你才多大啊就敢说一辈子。”缪书茶很不服气地抬起眼,小声顶了他一句:“我妈跟你私奔那会儿才十九岁……”缪海波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下,缪书茶抱着头一缩,他那天撞完脑袋后面还肿着一大块,嘴里继续嘟嘟囔囔:“本来就是!”杨潭扬起拳头用力捶了一下缪书茶的肩膀:“小混蛋别再惹你爸生气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缪畅郑重其事地开口:“爸,妈,我和小书都是认真的。一辈子是我跟他说的,你们不要怪他。”
缪海波又冷下脸盘着手不说话了,杨潭神情复杂地重重叹了口气:“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呢?我和爸爸不可能同意的,世上没有哪对父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接受的。”缪畅的声音还有点虚,但是很坚定:“不用接受,就看着我们吧,也许像你说的我们讲不定哪天就分了,下个礼拜?下个月?明年?我们赌一把,看看我和小书能走多远。但是现在我……不想再一个人走了。”
杨潭瞳孔骤然一缩,缪畅这句“不想一个人”半是示弱半是威胁,搅得她又心疼又心惊,惶然无措地看着他,坠下两行眼泪,再说不出半句狠话了。缪畅吸了吸鼻子,站起来给杨潭和缪海波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按道理应该好好他们磕个头的,真心实意的那种,他欠杨潭和缪海波太多了。可是他这头如果磕下去,仿佛在逼着他们松口一样。他不敢。
25 下
隔天就到了缪书茶和缪畅去涟城的日子。其实缪书茶还有三四天才开学,但是缪畅那边要上班了,得提前回去。缪海波吃完午饭就下楼了,站在车子边上一个人抽烟。经过昨天的那番谈话,车里的气氛实在谈不上轻松。杨潭坐在副驾,缪畅和缪书茶坐在后座。他俩今天穿了一样的外套,年初三被杨潭一起拖着去商场买的,军绿色的厚棉袄,大毛领帽子,杨潭说现在韩剧里的男主角都爱这么穿。车子一路往高铁站驶去,窗外的街景后退再后退,缪畅望着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小城。他离开,归来,又离开。也许每个人生命中都有这么一个码头,不管多少次离港或是偏航都想要回来的地方。
一家人在进站口告别,缪海波站在一边什么都不说,杨潭踮起脚和他们拥抱。缪畅削尖的下巴抵在她肩上,她又有点难过,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只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进去。缪畅放下手里的行李,紧紧地回抱了杨潭一下。面前这个女人虽然长了皱纹长了白发,可她在缪畅心里永远是最好的最美的。然后他又走到缪海波面前,很恭敬地说:“爸,我们走了。”缪海波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和他说话。杨潭目送着两个孩子过了安检,缪书茶靠过去拉住了缪畅的袖子,故意落下半步撒娇似的跟在他后面。缪海波隔着玻璃望着儿子们的背影,脸上那种强硬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些。直到缪书茶和缪畅的身影汇入人海再也分辨不清了,缪海波才揽着杨潭的肩膀,很轻地说了一声:“走吧。”
缪畅在飞驰的高铁上收到了杨潭的短信:[畅畅,妈妈要和你说一句对不起。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如果换作四年前,你告诉我了,我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的现在,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无论你和小书以后怎么样,你永远是缪家的大儿子,是我的畅畅。你随身包的隔层里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这些年打过来的钱都存在里面。到涟城记得不要太累,多注意身体,不要生病。爸爸那里我会好好劝他的。]缪畅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在回复框里打了又删打了又删,最后只写下几个字:[谢谢妈。]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水打在玻璃上,化成一条条翻滚扭动的银线。缪畅收起手机,发现缪书茶已经靠着他睡着了,很乖地闭眼偎在他帽子边上,呼吸的平缓气流轻轻拂动着又蓬又软的毛领,弄得他一阵一阵发痒。缪海波那天那记耳光太狠了,直到昨天缪书茶脸上的红印子才全部退掉,缪畅托着他的半边脸颊动了一下肩膀,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邻座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吧嗒吧嗒嘬着棒棒糖一瞬不瞬地盯他俩看,缪畅冲她笑了一下,小丫头立刻脸一红扭过头望向窗外,两个羊角辫不安分地甩来甩去。
下了高铁又换了两次地铁,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了住处,两个人先把行李放下以后出来吃晚饭。涟城还在下雨,缪书茶懒得拿伞,硬是挤在缪畅的伞下面,走了几步很自然地抓过伞柄:“哥,我做过一个梦。”缪畅拽了他一把让他不要踩进水塘里:“什么梦?”缪书茶想了想:“就是第一次在涟城见到你那天晚上,梦见我们一起坐高铁从善北回涟城,和今天很像。”其实还是有不一样的,梦里缪畅在涟城理工读大四。
缪书茶心里又有点发沉,缪畅的手包上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小书,我想把这边工作辞了准备成考。”缪书茶眼睛都亮了:“真的吗?”缪畅点了点头:“听妈妈的。”缪书茶哼了一声:“我说了好几遍你都不答应,果然还是妈妈的话比较有效。”缪畅忍不住去揉他一头软毛:“你怎么连妈妈的醋都要吃。”缪书茶委屈巴巴地嘟囔:“你还和她打赌,什么下个礼拜下个月明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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