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对启智儿童般循循善诱的语气,所以我也相当诚恳地将当时的心路历程充满条理性地剖析给他听,然後很奇怪地看著他沈吟了片刻,脸色难看地走出去。
这个对病人自杀的准备工作的兴趣大於自杀动机的心理医生,後来再也没出现过。
只是他出去後,不久便进来的众人,脸色都很怪异。甚至,我还瞥到曾经为我诊断过的那个精神科的年轻医生在门外探头探脑。
从阳台回到病房,我趴在窗台一直不停地回想起和心理医生唯一的一次见面。并不是要找出什麽蛛丝马迹来证明我的脑子是否真的有问题,只是单纯地回忆而已。只是奇怪,为什麽那之後,杜廷语他们为什麽不直接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黄昏日暮的时候,杜廷语来了。
我依然保持著趴在窗台上的姿势,因为手臂已经麻了。
“你的伤口还没好,不能这样压。”他直接走过来扶我,帮我把手臂解救出来。
我只抬起头,幽幽地望著他:“那个心理医生,是不是说我是疯子?”
他楞了一下,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把我扶到床上躺下才吞吞吐吐地答:“不。他说你精神再正常也没有了!相当清醒,而且思虑很有逻辑。”
“就这样?”
“……但相当危险,随时有再次自杀或伤人的可能。而且不会再留下机会让人救回来!我们必须时刻小心!”
终於让我笑了,胸中的郁结被他几句话解开。那个,不愧是专家啊!
“廷语,我什麽时候可以出院?”
“怎麽了?在这里住得不舒服?”
“……护士们都怕我。我……想回家。”
“那就快快养胖点,你这个样子当然人见人怕。”他温柔地抚过我的脸颊,绽出一朵美得醉人的笑,“就这样回去,我都怕会吓到大家呢。知道吗?连‘迷雾森林’的总管都向我问起你几次了!”
“是吗?”真难得那位严肃的先生还记挂著。
“是啊。母亲和浚语也是,天天打电话来问呢。”
“那……他呢?什麽时候……回来?”手术,还没做好吗?
他的笑容淡下去了片刻,很快又像要掩饰什麽似的出现:“他啊……也快了吧,我想。”
是啊,你也不知道啊。
他,还会回来吗?
51
坐在摘叶湖边看著那片几乎不起波纹的水发呆,忽然感觉有人走到我的身後。回头,是孟朝晖。一个很久没露过面的人。自从我接到过逡语的电话後,他出现的频率就越来越低了。
“孟先生。”我有些惊讶,站起来轻轻地打个招呼。
他站在树下,树影晃动在他脸上,分割成明暗交替的几块,奇异地带著虚幻的感觉,像是不真实的存在。
或许,只是因为那好看的脸庞上无法掩饰的伤感。
“我来向你告别的,这回是真的。”他笑笑,暗指上次我生日时开的所谓玩笑,“为了开拓欧洲市场,我要去那边几年。”很简单的解释。也许也不算解释,只是告知──他要走了。
身为总裁也要外调吗?我没有问他,因为没有必要。
离开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原因,却往往只有那一个。
我了解地点点头。
“你会来看我吗?”他又问。语气里充满他对我一贯的期盼和希翼。
我再点头:“到了那边把地址给我,我有机会就去。”
“好。”他似乎满足了。停了很久又迟疑地问:“如果你想一起去,我可以……”
“不必了。”不等他说完,就已被我断然拒绝,“我等他。他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去。”
“……要是,回不来呢?”他几乎是不敢出声地问,像是说给自己听。那个答案他根本就已经知道。
我把左臂高高举起来,笑著答:“我也会去──见你。”
他的脸白了一白,盯著那条丑陋的长疤看了很久,才下了决心似的慢慢点头:“我也等你……们。”
他看著我的伤口,轻轻地抚摩:“你不会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样胆战心惊地生活。当时怎麽会忽然有了那麽大的胆子?明知道你要做什麽,还冒著失去你的危险,故意给你机会。”我身上的其他伤痕他也早已见到,却什麽也没有说。还有谁能容忍我到这个地步?
“你并没有……”得到我,所以也谈不上“失去”。这次我终於控制住了自己任性的嘴巴。
可是他依然看出来了。“我知道……”他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忽然,又立刻盯著我的眼睛,“如果可以,下次选我,好吗?”他几乎是在哀求了。
“好。”我点头,如果可以。
我们相望著。
所有相处的时光在我们身边飞逝而过。太多的片段迷乱了我的思想。无法回报的爱,会变成我身上最沈重的负担。
他眼中的不舍和难过像是这是此生的诀别。有一刻,我几乎要动摇地脱口说出──不要走!──如果我说,他就一定会留下。哪怕什麽也得不到。可是,我不能。
即使我们的云雨也无法消除的忧郁,必须由我亲自解开捆绑它的锁链。
放他,自由。
在我的童话国度里,重新寻找属於他的幸福。属於他一个人的,幸福。
“我可以最後吻你一下吗?”他终於说,小心翼翼的。时间又倒回到他把我从穿流的车道上抱起那一刻之前……那三个月相伴的日子已经烟消云散。
我露出一个最美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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